夕阳西下,在蒸水西岸的河堤上,总能看见一个孤独的老头蹒跚的身影。
是啊!那孤独的老头叫谷僻,年近七旬。他在这河堤上,孤身一人独步在黄昏里,已有十几年了,几乎是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也许他要以这种方式打发寂寞的时光,忘却伤心的往事,送走那孤独的暮年……
可不是吗!谷老头也有过美好的家庭,也有过甜蜜的爱情和婚姻。然而这世间原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只是他的悲欢离合却偏偏发生在黄昏!
让时光的镜头拉回到往昔的岁月——
谷僻年青的时候是一个风流倜傥,很吸引女孩子眼球的男人。他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毕业于南方一所理工大学,学的是地质勘探专业,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偏远山区的地质队工作。那年月,搞地质勘探的人常年在外,很少有机会接触异性,所以,在他三十岁那年,经人介绍和邻村一个叫杜华的姑娘结了婚。
婚后小俩口的日子过得很甜美。杜华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曾经想要象三毛一样,走遍万水千山,寻找生命里的洒脱。可她终究不能离开世俗的迁绊,于是只能在现实生活中寻找能给她一生带来幸福的理想郎君。在她眼里,杜僻就是她要找的那个理想郎君,因为他有大学文凭。她想,或许将来某一天,杜僻混出个一官半职来,到那时就可以跟着丈夫进城里,实现“鸡变凤凰”,出人头地的梦想。因此,结婚后她一直跟随丈夫在地质队“南征北战”,受了不少艰辛,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一年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孩子的出生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少喜悦,随之而来的却是不断被油盐柴米的生活琐事所累,夫妻间渐渐地有了怨气。然而现实和理想总有距离,而且是那么遥远。杜华想“鸡变凤凰”出人头地的梦想毫无踪影。时光慢慢流去,生活还在继续。尽管小俩口时不时地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在婚后的第五个年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还是呱呱地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两个不期而来的孩子,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多少幸福,日益增加的生活开销就成了他们经常交战的导火线!矛盾在不断地加深。
杜华的父亲原来是工人,过苦日子那年全家下放到农村。婚后第六年因父亲落实政策,全家迁回城里,杜华也进了工厂,他们便成了一对牛郎织女。夫妻俩本来就是离多聚少,偶尔相聚也是吵闹的日子多,高兴的时候少,慢慢地在感情上便有了裂痕。在杜华的心中,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想依赖丈夫脱离农村的那么一个梦,觉得谷僻就是使她梦想破灭,让她失望,让她伤心的男人。从此,这个家庭“战火”不断,日趋危急。可是,组织上却给予了同情和照顾,在他们结婚十八年的时候,终于结束了两地分居。谷僻来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原以为夫妻团聚能慢慢地唤醒夫妻间已变得冰凉的爱,然而,那已经沉寂了整整十年的心,已难以唤醒;那已经干涸了整整十年的爱情,已无法滋润。
也许他们原本就缺乏感情基础,也许当初纯真的爱情里就掺杂着不纯洁的因素,也许十多年的两地分居,给夫妻双方带来的伤害太多,一方面发狂地想拥有真爱,另一方面却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他们由分居变为团聚时,接踵而来的便是不断升级的硝烟和战火。使两个原本就苦涩的心,慢慢地变得冷寞,变得疏远,变得陌生,直到最后,变得不爱人,也没人爱了!
世上原本没有无情的人,受的伤多了,也便无情。在没有爱情的日子里,过着不再有爱情的生活。谷老头则变得更加孤僻和冷寞,他已无心去经营那个即将崩溃的家庭,徘徊在对爱的怀疑与恐惧之中。家庭的不和睦又带来了事业上的失意,同时代的同学大都升了一官半职,他却依然是平民百姓。因此,他经常在寂寞和痛苦的时候自顾自地一人小酌;这便更加引起杜华的白眼和篾视,儿女们的疏远和背离!在杜华眼里,他是个“宁可家中三日无米,不可一餐无酒!宁可六亲不认,不可一顿无肉!”衣架饭囊,不屑一顾的男人。这些近似侮辱性的、尖酸刻薄的埋怨使得谷老头斯文扫地,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当爱情已经无法拯救的时候,要走的终究会走,不能留的终究不会留;经历了太多的伤与痛,谷老头终于选择了分手,签下了那一纸辛酸的“文书”!
其实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回事,爱了,恨了,都一样。不过,就是因为太过于孤独,才想在茫茫人海中为自己的灵魂找一个寄托和依靠。有人是这样形容,夫妻之情就像是一部章回小说,一章章的看,觉得真是不容易,很长,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终于结局了,才忽然领悟,原来就如大提琴般低沉而延绵不绝的琴音,直到突然一刻停止,才明白过来,不过是一段曲子而已。
谷老头与杜华这本爱情章回小说总算结束了,只是结束的不是时候!
那如同大提琴般的琴音也停止了,原来却是一曲夕阳下的悲歌!
夕阳西下,在蒸水西岸的河堤上,谷老头那蹒跚的身影,似乎在默默地告诉来往的行人:“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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