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见没有天使在哭泣？

孩子，天使受伤了！

她疼吗？

不！她会好起来的！

好啊，天使没事了！呵呵……

梦里常出现的画面，一个小女孩与她的妈妈。那一年，我12岁。之后，妈妈莫名地消失了。认识她的人，都在告诉我，妈妈与天使去了很远的地方。只有爸爸不说话，他躲在房间里阴暗的角落，瘫坐在地板上，狠狠地抽起烟，吐出的烟雾，笼罩在屋子里，形成一片薄薄地纱布，捆绑着周围的空气，有一股窒息的感觉。

我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爸爸没有注意到我，此时，他已经把头陷下双膝，双手环抱着，手指还夹着未烧完的半根烟。那闪动的火苗一闪一闪，异常刺眼。我的爸爸从来不喜欢吸烟，这一次。我第一次看到他吸烟，而且第一次有陌生的感觉。我往后退，我不敢靠近他，即使他现在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他盯着我，又抽一口烟，然后，扬起手，招呼我过来。而我，站着，惊慌地看着他，小手不停地颤抖，心在不停地问：他是我爸爸么？

爸爸，见我没过去，一生气，操起旁边地椅子向我砸过来，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感觉有一股热流从额头上流下，还听见有人在喊：疯子，疯子，怎么连自己的女儿也出手？

哈哈，她不是我的女儿，要不是她，小眉就不会走？

你啊，怎能怪她，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

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那一年，我又睡了很久，等我醒来的时候，所有的都变了。一个年老的婆婆指着她告诉我说：阿布，叫外婆。然后，慈祥地笑着拉起我的小手，放在掌心里，暖暖的。我听话地小声喊：外婆。接着，称外婆的她开始抽泣起来，一把抱住我，紧紧的，不停地对我说：乖孩子，以后外婆疼你。

出院后，外婆带我回到原来住的地方，一切没有变。外婆忙里忙外地收拾着，她不停地问我：阿布，这些都不要了？我没有应她的话，其实，问我是多余的。显然，外婆她自己也觉得，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收拾东西。可，还是会不时问起我，问多了，倒是我觉得不好意思，只有应她的话：好的，丢吧。而她会偶尔抬起头，报我一笑。

阿布，这张相呢？

外婆，拿起一张失了色的相片，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与一个男人在亲密地拥抱，看上去，他们很恩爱。外婆，见我没反应，她准备丢到垃圾桶里，我马上喊住她：外婆，别丢。留下吧。

外婆愣住，双手在不停地抖，一脸惊慌，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我看见她，很不安。我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来，然后，放在口袋，便走出去。

阿布，去哪？

外婆在背后喊，她的声音老了，有点苍老感。回过头，朝她微笑，对她说：

外婆，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嗯，好的，要注意安全。

我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去地往外走。心里在笑，怎么大人都是这样？把安全挂在嘴边，却经常拿自杀来玩。像我爸，听邻居的阿姨说，他一个人在黑夜里，玩起一把尖锐的刀子，朝自己手臂的一刀一刀地割，边喝着酒，嘴里吸着烟。然后，在某个时辰安然睡去了。等天亮的时候，已经抢救无效。接着，他们又告诉我，我的爸爸也是与天使一同去了。可我不相信，因为。我知道，天使是女孩，她只同妈妈一起，爸爸，是坏蛋，他丢下我。

一路上，低头踢着石头，手里拿着相片。我知道，那是他们，我的爸爸与妈妈，他们都自私，丢下我。想到这，我不哭，也不再哭，妈妈说，天使疼才哭，我不哭，天使不疼。

阿布，你怎在这里？

邻居的阿姨儿子小胖。是他。他正在盯着我看，看见我手里拿着相片，他想过来瞧，我却往后退，不想让他拿，沾污他。我看见他的手，脏脏乎乎的。而他，看到我不给他，生气地向前，逼近我，手不停地向前伸。

“啪”一声，他推倒我，从我手中抢到相片。然后，用脏手指指点点，我似乎看见我的天使在疼。我不哭，爬起来，顺手操起地下的石头，朝他扔去。石头，有手掌大，我看见他的头拼命流血，我趁机拿回相片，拼命地跑。掉头时，看见他捂住头，血在不停地流，鲜红鲜红地，然后，”呜呜“地哭，哭声越来越弱。

待回到家里，外婆已经准备饭菜，招呼我去洗手吃饭，我手拿着那张相片，然后，转身走到洗手间，并把它拿出来，对，我看见上面还有血痕。是小胖的。我打开水笼头，用手拼命地洗那张相片，我不允许它脏，妈妈说，天使害怕。可我不知道，越洗越白，最后，什么也没有。我看见盛装的水一片混沌。我哭了，大哭起来，拼命地喊：

外婆，妈妈不见了，爸爸也不见了。

外婆在外面听到我的哭声，跑进去，看见我手中的相片，还有一池黑色的墨水，她明白了。走近我，抱住我，泣泣而哭。她的手抚摸在我的头上，轻而重，似乎在安顿着她自己。

阿布，你又干了什么坏事？你看，把小胖打成这样？

屋外听到吵声，外婆赶紧拉我出来。此时，是小胖与她的妈妈。小胖头扎着白色的纱布，在我看来，像是披麻戴孝，也像是笨笨的雪人。我不由”咯咯“地笑出来。

阿布，你还笑，打了人！

阿布，别笑！

外婆突然转过身，抽了我一个耳光，叹了叹气，唉！长长的，似乎很遥远。我摸着脸，红肿浮起来，我分明看见小胖在偷偷地笑，他朝我挤眼弄鼻，我恨他，是他让我给外婆打的。我站在外婆身后，慢慢地像后退，因为泪水来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悄悄地跑回房间，关上门。

外婆在外面拼命地喊：

阿布，你真不懂事！你怎能这样，给我出来！

外婆越喊越急，我越来越害怕。我退到床边，然后，坐下来。我看见一个人，我的爸爸，他在抽烟，狠狠地。他看见我，扬起烟问我：要不要，阿布？

我摇摇头，接着，他亮了刀子，在手臂上比划，血一点一点地浸出来。他笑着问我；要不要也试一下？

这次，我应了他的，拿起刀子也玩弄起来，顺着手，一刀刀划下来，血流出来，很冰凉的感觉。很舒服，我朝他笑了笑，此时的他已经不见了，我看见一个人向我招手，然后是一个苍老的身影在向我走来……

那一年，我12岁。外婆走到我床边，说，阿布，你爸爸妈妈，明天回来。然后，她摸摸我的头，便向门外走出去。待到门口时，她还回过头看我一眼，像是自言自语说：阿布，你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睡得那么沉。自从你妹妹小眉离开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