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家一公里远的半山腰,一股碗口粗的泉水从山崖间汩汩流出,终日不绝。捧起泉水吸进口里,那清凉、甘甜的滋味沁入心脾,回味无穷。每当夏日清晨的第一缕晨曦刺破苍穹时,迎着凉爽的风,居住在高楼大厦的城市居民,开始从四面八方聚集这里,挑水回家煮饭、解渴。我亦如此。
挑水对于农村出生的我来说,并不陌生。十二、三岁时,父母要到生产队挣工分,一家八口人的饮水重担就落到了我这当长子的肩上。水井离我家并不远,最多一公里路,但要经过一个院子,院子里恶狗挺凶,总是提心吊胆。每次我挑水时都要紧紧地拽住两只水桶,尽量使水桶保持平衡,即便如此,走起路来仍摇摇晃晃,水桶跟依然被路上凹凸不平的石块磕碰得残缺不齐,回到家,满满的一担水只剩下一半了。一个下雨天的傍晚,我挑着水小心翼翼往回走,途经院子时突然窜出两条恶狗向我扑来,慌乱中我撂下水桶没命似的飞跑,结果水桶摔坏了,我也没逃过恶狗的撕咬。从此,每当听见乡亲此起彼伏咯吱咯吱的挑水声,我仿佛听到了一曲曲苦涩的乐章在演奏,心有余悸。那时只奢望,家里有钱后买回胶水管引来源源不绝的井水,结束我的挑水生涯便是最大幸福。
挑水的辛酸伴随着我一天天成长。18岁那年,我跳出农门考上了招聘乡干部。满以为,我会卸去肩上挑水的重担,安安心心享受生活的阳光了。谁知,乡政府是几间土木结构的矮房,非常简陋,尽管饮水有一条长长的胶水管输引,但线路长、扬程低,经常发生堵塞,每逢开村社干部会或上级有人来检查工作,挑水又成了乡政府男性干部肩头的“负担”。那时乡政府总共只有十五、六人,每次挑水,书记乡长都身体力行,亲历亲为,一点不摆架子,他们总是乐呵呵地说:“挑水没啥?也算工龄嘛。”看见他们挑水的样子,我就回想起从课本上学到的朱德在井冈山挑粮的情景。干部是人民公仆这就是绝好写照,干群关系如此融洽,现在回忆那段苦中有乐的美好时光,我仍心存怀念。
十年后,我住进了城里高楼,真的不用挑水了。每天下班回家,拧开水龙头自来水便哗哗流出,煮饭、洗衣、冲澡实在方便。不久,我发觉自来水的味道没有挑的井水那样甘甜、清爽、滋心润肺。没过几年,自来水里夹杂了一股异味,煮成的饭菜也不香甜可口了。于是,我又重新买回水桶,每天往返于挑水的路上,乐此不疲。
挑水路漫漫。不管生活是贫穷潦倒或是富裕优越,我想,这一辈子,大概与挑水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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