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无题秋粼

发表于-2007年08月10日 上午10:14评论-0条

无题

走在无车无人的街上,星光来陪,明月来照,抚我孤心,慰我独影。

澄明的夜空,几朵淡云,宁静高远。玉水洗过的月亮侧头凝眸,如娇媚柔婉的女子。她的心也若她的清辉一样绝世无双么?娇小玲珑的星星,静看着凡尘俗世里的人,它的心也若它的眼睛明亮么?云有天空陪着,天空有月亮陪着,月亮有星星陪着,星星有清辉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远处的山,近处的林,林里的草,躺在朦胧的夜色里,躺在皎洁的月光里,躺在璀璨的星光里,朦胧着,陶醉着。山有林陪着,林有树陪着,树有草陪着,草有根陪着,根有土壤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鳞次栉比的楼房,坐在夜色里,星光里,月辉里,静静地。窗户里的灯光照进河里,柔柔的,若某月某夜某时某个人的目光。楼房有窗户陪着,窗户有灯光陪着,灯光有河里的水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河里的水汨汨地流着,波光跳跃摇曳。跳跃摇曳的波光里可有鱼儿的身影龟鳖的四肢?鱼儿龟鳖有粼波陪着,粼波有河陪着,河有岸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河畔草丛里,虫儿操琴鼓瑟,弹奏着舒缓悠扬的曲子。那是弹给夜听的,弹给星星听的,弹给月亮听的,弹给风儿听的,弹给山林听的,只有它们才听得懂曲子的内涵和神韵。河畔有草丛陪着,草丛有虫儿陪着,虫儿有琴瑟陪着,琴瑟有弦陪着,弦有手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微风走过,柳叶举着露珠当铃铛,柳丝轻摇,摇出一地碎银,摇出一地扶疏,摇出一地倩影。露珠有柳叶陪着,柳叶有柳丝陪着,柳丝有风儿陪着。我呢?我又有谁来陪?

电杆如巨人立着,电线在夜色星光月辉里如龙飞舞。它们是创造光明的。没有它们,世界将一片黑暗,时代将不会前进,社会将不会进步,科学将不会发达,经济将不会增长,生活将不会富裕。电杆有电线陪着,电线有电符陪着,电符有电流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一盏盏路灯静静地亮着,把街道照得如同白昼,落针可见微尘可数。它们是幸福的,白天不受如雷噪声的折磨,不受浊尘的污辱。夜里风清气洁才站出来把光献给城市,城市因了它们而美丽。路灯有灯柱陪着,灯柱有地板陪着,地板有水泥陪着,水泥有盐碱陪着。我呢,又有谁来陪?

走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到人,人呢,都到哪里去了?白天不是如蚁如流的吗?怎么这会儿没有了。哦,回家去了。是的,回家去了。每个人都要回家的,我也不例外。虽然那个家不想回,为了责任,为了义务,不得不回去。家除了责任和义务还有什么?哦,还有付出,还有牺牲,还有奉献,还有欺骗,还有伤害,还有怨恨,还有看不见的卑鄙!

是的,是的。家就是由责任由义务由牺牲由付出由奉献由欺骗由伤害由怨恨由卑鄙组成的,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把这些掏出来拿走,家便空了,空了的家就会倒,倒了的家,还是家么?

“嗷”的一声,一只瘦骨嶙峋吃着钱羹冷饭的狗,从两米处的垃圾桶奔向远处。它没有家么?如果有,怎么会在这儿吃臭气冲鼻的残羹冷饭?如果没有家,飘雪了,下雨了,刮风了,打雷了,何处有它的取暖处?哪里是它的依偎处?它一定饿坏了,白天怕人骂,怕车撞,不敢来吃。夜深人静,它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慢慢地吃着,不用担心如刀的骂声,勾魂的车轮,津津有味地吃着。可是——却被我惊扰了。

那叫声是对我的怨恨,是对我的愤怒。因为我看见它在吃残羹冷饭。狗也是有尊严的啊,它不想人看见它在吃人们丢弃的列羹冷饭,因为它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啊。我又欠下一份债了,如四个月前惊扰了一只气息奄奄的病狗没能吃完最后一餐饭。

楼墙上的空调机呵呵地笑着,它遇到了开心事么?是享受它吹出的冷气的人有了开心事,还是它偎着的房子有了开心事?或许它,它所服务的人,偎着的房子都没有开心事,笑,只是它有与生俱有的。除了笑,它还会做什么?哭,它会么?会的。在它的五脏六腑病了,被人们拆得支离破碎时,它会哭。没有眼泪,不会笑便是它的哭。

什么声音?谁在烧饭拉风箱?真是的,啥年代了还会有人用风箱?不说是城里了,乡下也多年没有用了。不是人在拉风箱,那又是什么。循声看去,一只骨瘦如柴的猫坐在苗圃边咳着。它感冒了吗?有没有吃药打针?病得厉害吗?会不会死?

小猫,来,我抱你回家吧。回家给你喂药,给你打针,病好后便陪我过如牢笼似的日子罢。虽然不自由,但有吃有喝,不会挨饥受饿,不会受风吹雨淋。我会悉心呵护你,把五年前病死的咪咪、去年病死的花豹没有享受完的爱给你,让你吃得香睡的甜,长得肥肥壮壮的,不再夜深人静时孤苦无依凄惶无靠地坐在这里咳。小猫,来,我抱你回家好不好?好不好?

我轻轻地走上前,慢慢地蹲下去,伸出手,想要抱起咳得声嘶力竭的猫回家。手刚伸出去,猫便站起来摇遥晃晃地跑了,跑进塔子山的大门里去了。它病得那么厉害,身体那么弱,从这到大门有十多米远,一定耗尽了它所有的力量了罢。没有了力量,它会坚持到明天吗?还能享受明天朝霞暾阳的抚摸亲吻吗?

我,又惊扰了一个弱小的生命!倘若不是我惊扰了它,它坐在那咳,咳过后靠着苗圃睡一觉。明天受朝霞阳光抚摸亲吻后有了温暖有了力量,再找点吃的,病便会慢慢去,身体慢慢地好起来。可是——受了我的惊扰,它拼尽全力的那一跑,将把它的生命之火燃尽,明天的朝霞暾阳见不到了。

我,为什么总想着要去爱呢?难道不知道爱有时便是害吗!

老天,老天,神灵,神灵,菩萨,菩萨,你们把小猫的病痛给我吧,让它健康快乐地活着,反正我已有了病痛,再多一些也无妨。

泪滑下脸颊,滴落在小猫坐过的地上。沉重的“叭嗒”声是小猫的呻吟和怨恨么?

痴痴地看着小猫坐过的地方出了阵神,继续慢慢地前行。

此时,灵儿早已进入了梦乡,梦里可有我的笑容荣的歌声?远方的人,可还记得给家里的人一句暖言半句温语?不远处劳累一天的友人是在看书作文,还是已梦回了故乡?梦里可有童年玩伴少时好友?近在咫尺的他,是在破案缉凶,还是又在借酒浇愁回忆悲叹?故乡的母亲,是不是又睡不着,又在想逝去六十八年的娘?回忆年少时青青涩涩的梦?牵挂在他乡异地的儿女?

泪又潸然而落。突然间,想给不远处的友人,近在咫尺的他打电话。听着他们温暖的话语,轻柔的呼唤,在电话里捕捉他们的气息,想象他们的神情,让他们的话语,呼唤,气息,神情驱散我满怀的伤感,满腹的愁绪。拿出手机打开,黑黑的一片,蓦然想起把“很晚了,你休息吧。我还想走走。”的短信发给友人后,手机因没电自动关机了。怅然叹了口气,合上手机,看了一会儿河里闪闪烁烁的粼波灯光,听了一会儿轻轻柔柔的水声虫语,心里得着了一丝安慰,泪不知间停了。

总算看到车了。一辆红旗牌轿车,载着三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一家三口。完整的一个家。他们是幸福的吗?是开心的吗?是快乐的吗?他们是幸福的,是开心的,是快乐的。那开车的男人不是嘴角上翘眉毛上扬么,那女人不是唇齿不合笑意满面么,那小孩不是酒窝儿深深牙齿儿闪光么。

老天,老天,神灵,神灵,菩萨,菩萨,你们千万要保佑那一家三口永远幸福永远开心永远快乐。把不幸和灾难,把伤痛和悲苦给我吧,反正我也有了不幸和灾难,伤痛和悲苦,再多一份也无妨。

呵,总算看见人了(一丝温暖,一丝感动)。一个男人,神情凄苦,面容憔悴。他有了伤心事么?为什么那么憔悴,那么凄苦?这么晚了还踟躅在街头。难道也若我有难以排解的愁绪,无法消解的伤感?是妻子病了,还是妻子的心如我的爱人的心走远了?是儿子病了女儿伤了?还是母亲如我的母亲身染顽疾被病魔折磨?

先生,先生,把你的忧愁苦痛说给我吧,让我分担你的忧愁,让我消解你的苦痛。

先生,先生,听我说一切都已过去,一切也都会好起来的;明天仍有朝霞,仍有阳光,前方的路上仍然有笑容,仍然有歌声。

先生,先生,听我唱支歌吧“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至少我们还有梦”

先生,先生,听我吟首诗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相信吧,快乐之日就会到来//我们的心儿憧憬着未来/现今总是令人悲哀/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而那逝去的将变得可爱”

男人从身边走过,看了我一眼,眼里竟有泪光!他是不是也在心里向我说着同样的话,唱着同一支歌,吟着同一首诗?看着男人孤独的背影,泪水又潸然而落,同是伤心愁苦人!

凌晨2时25分的老县城是多么的静,静到掉一根头发都能听见。白天如万雷滚动的噪声,如蚁来往的行人,如流涌动的车辆,把老县城折磨得疲惫不堪。十多个小时对凌晨夜的思念,她的心备受煎熬。现在总算可以静静地睡一会儿了,再过四个小时,噪声行人车辆又要来侵来辱了。老县城在夜色里,在星光里,在月辉里睡得真香,睡得真甜。

轻点!轻点!轻点!老县城太累了,她需要休息,别吵醒了她。

慢慢地走在路灯下沉思的老桥上,一个穿迷彩服短袖衫,有着两道白杠的蓝色运动裤,白色运动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过,像老牛拉车走上坡路。他在跑步减肥么?为什么不在清晨跑,要在夜里跪呢?清晨没时间么?哦,肯定是一个既想减肥又想睡懒觉的人,如我的那位同城朋友。清晨起不了床,晚上跑步减肥。可是晚上跑步能减肥么?那位同城的朋友跑了好几年,不但没瘦下来,反而更胖了。唉。鱼和熊掌怎可皆得。

新华超市前有人在哭骂叫嚷,三个男人,三个女人,都是不惑之年。男人哭骂叫嚷,女人劝,一阵风过酒气冲鼻。几杯浊酒,把风度涵养浇没了,剩下的只是丑态和不堪。醒来后会不会因想起自己的丑态和不堪的样子气恼痛恨劝酒之人?会的,每个喝醉酒的人清醒后都会气恼痛恨劝酒的人,可是一有人举杯便又忘了咬牙切齿的誓言了。

中医院的门关上了,患者和家属都已进入了梦乡。不知患者是不是也如我当年在阆中市的人民医院骨科五病室的18床上做着恶梦?恶梦中,是不是也有几个只露着眉毛眼睛的医生,用寒光闪闪的手术手刀狞笑着撕开身体,血流满地,痛被麻醉,只有肉和骨头的分离声,刀剪的碰撞声,声声如巨雷滚动。

走进阒寂无声的院子,一单元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那三只灯坏了半年了,白天黑夜地亮着。没人换开关,也没人维修。电费公摊谁也懒得去管,坏了就让它坏着,反正也不是一个人掏钱。一个人这么想,两个人这么想,一栋楼的人都这么想。三只灯就这么白天黑夜的亮着,浪费着资源浪费着金钱。

一单元二楼2号的门上贴着一个斗大的“福”字,门里的人幸福吗?门里的人有福气吗?会不会如我,门上贴着“福”字,却不知幸福是什么。没有幸福又哪来的福气!

过道里五辆摩托车沐浴着月光星光,静静地睡着。它们背负着主人白天不知跑了多少的路,爬了多少的坡,流了多少的汗,喘了多少的气,一天的奔波一天的劳累,它们一停下来便闭上眼睛沉沉入睡。睡吧,睡吧,香香甜甜的睡一觉,一觉醒来,又要劳累奔波了。

房间里的灯,亮着,那是我走时打开的。每次夜里散步走时都要把灯打开,一走进过道不抬头便能看见灯光在对着我笑。多年来,我把把它当成心已远去的人的目光,远远地便感到温暖。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盏灯,远方的人,近处的人,心里的灯可还亮着?如我常常擦拭,不让飞尘来蒙,不让油垢来侵。

打开门,灵儿在睡梦中笑。是梦见了我的笑容,还是梦见了荣的歌声,或是梦见了童年玩伴今时同学?如我的无数个梦,母亲在笑,父亲在歌,伙伴在跑,同学在闹。

2007年8月5日凌晨4时30分与剑阁老城家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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