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兴年近30,迄今为止还没患过感冒,身体略觉不舒,拿根柴棍在鼻孔一挖,打几个喷嚏,感冒便就好了。打喷嚏治感冒,是田兴的特异功能,但最近一个喷嚏,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上个月,田兴来鸡峰市打临工,蹲在劳务市场等人叫他干活,身体忽感不适,便拣了根树棍在鼻孔挖了几下,一个喷嚏便亮亮地打出来了。也是见鬼,田兴喷嚏喷出的鼻涕没喷到地上,却射在一个叫赵小娜的女子身上。
赵小娜二十五六,打扮得如花似朵,哪依田兴一团鼻涕,立即拉开架势和他争吵。田兴自知理亏,作揖哈腰地给赵小娜赔不是,但后脑却挨了一拳。田兴回头去看,一个比他高半头的黑大汉站在身后骂骂叽叽:“妈拉巴子,大庭广众之下竟敢侮辱我老婆,不打你个屁眼流浓,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说着,拳头就像雨点,在田兴的脑袋上左敲右击。田兴听他的口气像是赵小娜的丈夫,一边用胳膊挡着黑大汉的拳头,一边退却着说:“大哥你听我解释!”“解释个头!”黑大汉怒气冲冲,暴拳变成鹰爪,一把揪了田兴道:“走,上派出所去,告你个调戏妇女罪,不罚款5000,也得坐牢七日!”说着,拉起田兴就走。田兴拖着不走,黑大汉连拉带扯,把田兴塞进一辆车出租车。
出租车风驰电掣,在林荫道上狂奔半天,“咯吱”一声停下了。田兴下车一看,只见山沟里戳着一幢低矮的小土屋,哪里是派出所?不禁瞠目结舌,惶惶吵道:“这不是派出所,为什么拉我来这里!”黑大汉阴鸷地笑着:“你以为真把你送派出所?便宜你了,走吧,进屋里去!”说着,将田兴的胳膊拧到身后,推进小屋。
原来,黑大汉绰号铁蚂蚱,是鸡峰市一个恶棍,一年前在火车站邂逅赵小娜,胁迫她用色相勾引男人实施抢劫;赵小娜家住城西鸡窝凹,家里只有瞎眼娘,铁蚂蚱便把这里作为讹诈敛财的窝点。田兴一个喷嚏惹下祸,撞在铁蚂蚱的枪口上,铁蚂蚱还能放过他……
铁蚂蚱把田兴绑在小屋的木柱上,田兴惊魂不安地问:“大哥你要弄啥?”铁蚂蚱拿把牛耳尖刀逼着田兴说:“这还不明白?叫你家人拿十万元来,保你平安!”田兴抖抖嗦嗦地说:“大哥呀,你就是把我榨成肉酱,也榨不出十万元啊!”“别罗嗦!”铁蚂蚱用牛耳尖刀在田兴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递给他一部手机说:“快给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把十万元送蛤蟆滩去,胆敢报警,挖出你的眼珠踩水泡!”
田兴惊悸得浑身打颤,期期艾艾地说:“大哥呀,小弟家只有一张三万元的存折,哪里来十万元啊!”铁蚂蚱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好吧,见你老实,三万就三万,快给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把存折和证件送蛤蟆滩来!”
“哎呀大哥,”田兴叫了起来:“我们那里穷,全村没有一部电话,往哪打呀!”铁蚂蚱看看田兴,不屑地问:“你是哪个村的,家里还有什么人?”田兴哭丧个脸道:“我家住在田家峁的,家里只有一个80岁的瘸腿爹!”铁蚂蚱乜斜着眼睛:“你没媳妇?”田兴泪流满面:“我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攒了三万元,正打算说一个媳妇,你却要……”
“少说废话!”铁蚂蚱拿牛耳尖刀顶住田兴的心窝道:“如果有半句假话,便挖出你的心肝下酒吃!快说,存折放什么地方,还有证件、印章!”田兴吞吞吐吐不想说,铁蚂蚱的刀尖就在他腿上剺了一下。田兴疼得吱嘛喊叫:“我说,我说……进了小屋,看见一只板柜,柜底有个夹层,支票和取钱的印章都在夹层里放着!”
铁蚂蚱凶巴巴地说:“那好,现在就领我们去你家。”一旁的赵小娜说了话:“这咋行,大白天绑个人,还不叫警察逮个正着!”铁蚂蚱寻思半天,转向田兴道:“如果我上你们家,你爹怎能相信我!”
田兴低头不语。铁蚂蚱拿刀逼着他:“不说就给你放血!”田兴见铁蚂蚱威逼,摘下脖子上一枚蝴蝶项坠递给铁蚂蚱说:“大哥拿上这枚蝴蝶项坠,我爹便相信你是我的朋友,你就说我出了事急着用钱,他会把存折拿给你的。”
铁蚂蚱把蝴蝶项坠拿在手里端详半天,说:“先相信你一回,不过你得画一张去你们家的草图!”田兴说:“你将我绑得这么牢靠,我怎么给你画呀!”铁蚂蚱便给田兴松了绑。田兴向门口走了几步,铁蚂蚱一把逮住他道:“怎么,想跑?看看这是什么!”铁蚂蚱突然从腰里拔出一把自制手枪“啪”地打碎空中的电灯泡说:“想跑就叫你和这只电灯泡一样!”
田兴吓得汗流满面,乖乖坐下来给铁蚂蚱画了一张草图解说着:“从鸡窝洼往东,穿过金陵河,越过牛背梁,就是一线沟。一线沟长满树木,但林子里有条小路,从小路上走过去,便是田家峁。我家在村西头,孤零零一座窑院,门口有棵歪脖子槐树,很好辨认的!”
铁蚂蚱听田兴说完,举起牛耳尖刀在他眼前一晃:“你小子敢耍滑头,我就一刀一刀割了你!”田兴指天发誓:“我有半句假话,大哥割下我的脑袋当尿壶!”
铁蚂蚱重新把田兴绑在木柱上,对赵小娜说:“我们马上去田家峁!”赵小娜道:“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铁蚂蚱扇了赵小娜一撇子:“看啥看?鞭杆粗的麻绳捆着他,他能飞掉?走,和我一起去!”赵小娜捂着发烫的脸颊淌了几滴泪水,只好跟铁蚂蚱去了。
铁蚂蚱和赵小娜一走,田兴就拼着力气想挣脱身上的绳索,可任他如何挣扎,就是挣脱不开。这时候,赵小娜的瞎眼娘从屋里走出来,战战禁禁对田兴说:“孩子,你遭罪了,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铁马蚱是豺狼,逼我女儿做坏事,我女儿想摆脱他,他就要杀我娘俩,没办法呀!孩子,大娘给你把绳子解开,快逃命去吧!”
瞎眼娘絮絮叨叨说着,摸到田兴身后给他解开绳索。田兴感激滴泪,跪在地上给瞎眼娘磕了一个头说:“大娘,您的大恩大德田兴永世不忘!可是你女儿她……她……恐怕回不来哪!”
“你说啥?”瞎眼娘叫道:“你说我女儿回不来哪?她为什么回不来……”话没说完,便晕倒在地。田兴惊得张目结舌,一摸瞎眼娘的鼻子,还有气息,慌忙背起她往外急跑,跑上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把瞎眼娘送到到鸡峰市医院。医生对瞎眼娘作了紧急抢救后说:“老人有心脏病,如果晚送一刻钟就危险了。”
第二天早晨,瞎眼娘清醒了,她拉着田兴的手说:“孩子,若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早进入坟墓哪,可我女儿她……”田兴慌忙抓住瞎眼娘的手说:“大娘您小点声,这事被别人听见,就不好整!”瞎眼娘沉默一阵,摸着田兴的手说:“我女儿原来也是好人,但铁马蚱逼她干坏事,孩子,你要报警吗?”田兴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嘴里呐呐着不知说些什么,赵小娜跌跌跘跘进来了,田兴一见,不禁怔得目瞪口呆……
原来,田兴见铁蚂蚱逼着他索要钱,便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泡蘑菇,并用3万元存折和瘸腿爹的噱头引诱他,铁蚂蚱见田兴老实得像根“榆木疙瘩”,便相信了他。但自以为是的铁蚂蚱却中了田兴的调虎离山之计。田兴至今还是筷子夹骨头光棍一条,3万元存折和瘸腿老爹自然是子虚乌有,他要用“步步为营”之法将铁蚂蚱送进坟墓——田兴的村落田家峁是个山庄,种植的庄稼屡遭野猪毁扰,国家有禁猎令不敢打,村民便征得林业部门同意,在野猪出没的一线沟挖了许多陷阱困陷野猪。铁蚂蚱让田兴给他画进村草图,田兴觉得有机可趁,便对一线沟作了重点描绘,引诱铁蚂蚱去淌陷阱。田兴知道,这些陷阱挖得很深,里面还有铁蒺藜,人倘若跌进去,十有八九不会活着出来……然而老天有眼,让赵小娜逃过一劫,这是因为她到了一线沟后突然内急,找了个地方方便,转回来时,却见铁蚂蚱不见了,赵小娜便向前寻找,才发现铁蚂蚱掉进五六米深的陷阱摔死了。赵小娜吓得魂飞魄散,惶惶似漏网之鱼,逃回鸡窝洼的家,娘和田兴都不见了。赵小娜愣怔半天,心想娘有心脏病,是不是被人送去医院,便匆匆赶来,娘和田兴果然都在医院……
赵小娜抱着瞎眼娘哭了一阵,才知是田兴救了娘,感动得声泪俱下:“田大哥,我对不起你,你却大人不记小人过救了我娘,叫我如何感谢!”
田兴哈哈笑道:“感谢什么呀,若不是大娘给我松绑,我恐怕还在鸡窝洼呢!”这么说着,田兴看了看赵小娜道:“看来你是个有福之人,能从一线沟捡回性命,肯定有神灵佑护……”
瞎眼娘见两人话很投机,一把拉住田兴的手说:“孩子,你也是个苦命人,若不嫌弃,就叫小娜给你做媳妇吧!”
赵小娜瞥了田兴一眼,早把个粉脸羞得通红。田兴傻呼呼笑着,美滋滋地在心中说:“这个世界太诡秘,打个喷嚏换个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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