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来了, 门一开,哗,满满当当一群身着蓝工装裤,敞胸露坏,汗流浃背,灰头土脸的装修工人。我停住脚步, 对他们说:满了,你们先下把。他们笑呵呵地说:上来吧,能装下。我退后一步,赶紧说:我等下一趟。
即便有空,我也不会上去,看你们冒着热气的蒸笼头,电梯里的人味,该多呛人呵。这是我心里想的,不可以说出口。
一会儿,电梯又来了,是载过装修工的那乘。里边是空的,我悠然地迈步进去,冷不丁,一口气吸到一半不能再吸了,汗味人味土腥味混杂一起噎的我被过气去。我保持横隔膜扩张,气吸到一半的状态,挺着胸,耸着肩膀,一动不动,怕动一动会憋不住气,把动物园大象馆的味吸进肺里。
这个时候感觉时间过得真慢呵。我仰着脸,皱着眉,眼巴巴地看着楼层显示灯,20,19,18,17,16。。。。。。电梯下降速度好慢呢, 还没到一层,我快要憋死了。我不得不吐一小口气,吸一点点难闻的味进来,秉住呼吸,象一尊兵马俑,僵硬地架在电梯里。
我就是这么虚伪。在公共场合,闻到别人身上发出的难闻的气味,不吭声,不抱怨,忍,忍不住也要忍,不做任何表示,假装没闻见。我就是这么做的。不仅如此,我还给人家留足面子。
那天,拉娜塔家水管坏了,我帮她打电话,找物业管理,让他们派人来修。很快,一个工人来按门铃,他把鞋子脱在门廊,穿着玻璃丝袜子走了进去,穿过客厅,直奔里间厨房,在一尘不染光洁亮滑地板上留下一串汗脚印。
一股臭脚丫子味钻进鼻空, 我和拉娜踏不约而同地邹起鼻子,相视而笑。从门廊那双鞋飘来更浓的臭气,源源不断向我们涌来,熏的人头昏脑涨。拉娜塔先是用食指中指堵住鼻孔,继而夺门而出,又返身回来,手里握了根长竹杆。她对准那双臭鞋口,一挑,又一挑,把它们抛到院子当中。
她真绝,我可不敢那么干,我抿着嘴冲她傻笑。忽然感觉不对,若那工人出门的时候看到鞋被扔了,该是什么脸色,红脸,白脸,绿脸。总之下次人家绝不帮你修东西。
我绕开地板上工人留下的臭脚印,看到他就要修理完毕,又跑回来,拿起竹竿把臭鞋子挑到门廊台阶下。目送修理工走远了,我长长地喘了口大气。
从汗臭,脚臭,联想到在杂坛点击率高跟贴多的火爆帖子,它们无一不体现着作者对事物的主观感受和鲜明立场,散发出浓烈的个体气味,尤其是那些写到自己皮肤和器官功能丝丝入扣的帖子,大量排放了作者的体味。
闻到这般气味,网友早抛弃了风度涵养,变的忍无可忍,喋喋不休。大家都不惜口舌,不吝词语,是香是臭,贬褒不一地大叫。那些说香的,对着贴子摇头摆尾赞不绝口,一幅欣赏备至的模样,甚至向臭味昭彰的贴子振臂高呼,万岁;那些嫌臭的,又是皱眉头,又是撇嘴捂鼻子,做足了姿态还不够,继而大声斥责。
我当然也不虚伪,对准臭贴,扔去一枚臭鸡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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