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运结束了,又是一年一度干部调整的时候了,上午看过了公示名单,我终于转为正科,要走马上任去外地了。但公示单上依然没有老班长的名字,我决定晚上请他到“老地方”吃饭。
老班长和我是患难至交,他从一年级到高中毕业一直都是我们班的班长,高中时,班上每个同学都有个侮辱性的外号,只有老班长没有,因为老班长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着崇高的地位,多年以来老班长对我们的帮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我们班一直被评为优秀班级,无论换了哪个班主任,都说我们班学生真好,班级特有凝聚力,他们哪知道,那是因为有我们的老班长呀!那时我们一向以班级为家,以至到了后来,我一见到老班长就会有到家了的感觉。
记得那年高考落榜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和老班长携手走进这家酒店,那时这家酒店才开业,我们要了一瓶一元多钱的酒,每人一半,老班长郑重的说,因为家里困难,他决定不再继续上学了,他准备去工作,然后和他心中的小芳结婚。我也同样发誓早日自立,为我的小芳带来幸福,那时我们都没喝过酒,竟然喝醉了,那是为美好的未来而醉的。
后来,老班长上班了,他先作过营林工,后来又调到了森调队,在森调队时,老班长靠他那走到哪儿就深厚到哪儿的人脉,把我也调到了森调队,第二年,老班长和他的小芳举行了传统的结婚仪式,而那一天,我喝得烂醉,因为我正背离了我的小芳,准备和副局长那时尚又世俗的侄女结婚。
不久,我也风风光光的结婚了,虽然满心伤痛,却要满面春风的生活。后来在我女儿出生的第三个月,公示榜上就有了我的名字,我提了副科,那时老班长和我又一次来到了这个酒店,我们点了两瓶十多元钱的酒每人一瓶,老班长告诉我,我的小芳嫁给了局长那横行霸道,趾高气扬的儿子。那夜我们又喝醉了,不是为荣升而喜悦,而是为背叛自己,伤害了一颗心而自责,自怨。
这几年,我一直希望帮老班长提个职称,因为普通工人没有社会地位,很容易下岗,再说老班长的小芳也已经下岗了,他们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我经常在请领导吃饭的时候带上他,让他熟悉一下主管领导,还暗示他给主管选拔干部的领导送点礼,谁想老班长一听就火了,“那我不是在买官?如果官是买来的,我宁肯不做。”我知道老班长的秉性,也知道他在单位里已经连续8年被评为后备干部了,还有单位人人不愿值的班也被他一个人全包了。而他就是不肯听我的,所以总是榜上无名。
夜很快降临了,老班长那依然执着的脚步在门口响起,看着老班长真诚喜悦的祝福,我不知不觉流下了莫名其妙的眼泪,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它的滋味。我们点了三瓶上百元的酒,各拿起一瓶。老班长告诉我,他和他的小芳开了个小超市,生活以基本能保障,他还准备开个手机店,一为方便群众,二为成就自己。他说他准备辞去工职,因为他已经比较认清当前的形式了,但他改变不了社会,也不想被社会改变。他还告诉我,我的小芳现在已经当上了教务主任。他劝我千万不要沉迷在金钱和权势之中,当官要为一方百姓着想。
这夜,月光皎洁,繁星璀璨,我和老班长举杯邀月,开怀痛饮。我深知在这迷茫苍凉的人世,只有老班长才是坦坦荡荡,朴朴诚诚的君子。历经沧桑世事,招摇的风喟叹着我的骄傲与信念,摇曳的河水已浩荡不起浪潮,只在喉咙里呜咽着-----这成功的金碧辉煌。踏破坎坷荆棘,平凡的岁月,改变了老班长青春的容颜与恢弘的志气,却没能改变他勇敢的执着和坚定的信念,老班长才是我最可钦佩的人。
我一直不顾一切的想做月亮,却失去了原本自身的光亮,惶惶然漂泊在茫茫天地,无依无靠。而老班长一直要做一颗平凡的星星,所以无论何年何月都能踏踏实实熠熠闪光,尽管那并不耀眼。我想月亮本身就不会发光,是群星给了他反射的光源,那光亮就是我久已迷失了的心灵之火。
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夜,我和老班长喝得酩酊大醉,我俩拥抱在一起放声大哭,直到发现服务员惊诧的目光,老班长拍着我的背,“失态,失态,咱们回家吧。”我和老班长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呀,走呀,不知怎么总也走不到家,家在那里?不知道是我俩真的醉了,还是这世界真的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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