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大概都有交流的欲望。孤岛上的鲁滨逊,如果没有忧郁至死,大概也不会一个人快乐吧。
写字就是很好的交流方式,尤其是对一个a型血粘液气质的人。原来写日记,把日常生活里不敢说不能说不想说,而又觉得应该说能够说很想说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记下来。一个人写,一个人看,其中自然没有一点交流的功能,顶多只是一种自我发泄。现在想来,还是应该感谢社会进步,还允许个人保留一份这样的私密空间,没有惹事。当然也是自己人微言轻,没有达到让人家大动干戈的地步,当一个人都是属于国家的时候,哪里还有绝对的私密呢。多年过去,写下的多数已经丢弃,没丢的偶尔翻出来,也不知道它们当时起了什么作用,或将来还有什么用途,想来不过是一堆垃圾罢了。
现代社会,日记写在电脑里,每个人隔着屏幕和网线,算个很好的盔甲,保护双方不知道对方的模样秉性籍贯和现实,从来不想有朝一日要暴露庐山面目,也不想因字获罪被人揪出。于是就小心的公开一些,谨慎的放肆一些。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也有人看,也就鼓起勇气,接着写下去。如果说其中的交流带来了多少快乐,倒不如说自己发泄完了后感觉的一种舒畅。
想来秉性孤癖如我等,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什么网恋,倒是一直提醒自己吃饭才是正事,不要网络成瘾。而吃饭要紧倒倒还不至于拿文字去换饭票。总觉得那些沾上铜臭的方块字,本身也就失却了本来的纯情。
记得一个名人说过,所谓回忆录不过是斟酌再三,丢掉不好公开的部分,抛开让人身败名裂的素材,穿上最辉煌精美的服饰,把自认为最闪光和符合潮流的一面,亮出来让人拍出一张照片而已。而那些以文为生的文字,尽管作者可以吹嘘自己多么热爱文字,多么热爱自己写出的“孩子”,可如果不符合时代主旋律,没有好的舆论导向功能,大概这文字也就不能换成钞票,因此就安慰自己能用金钱衡量的文字是不值钱的,而真正用生命去写内心的人,除了凡高、卡夫卡,剩下还有谁,也真是屈指可数。
而现代社会了,感谢比尔盖茨的科技,也感谢三代领导人的开放,搭就了网络这样一个平台,不出门就知天下事,坐屋里就可一个人哭叫欢笑。从童话世界醒来太早的人们,终于又发现了一个必童话更迷人的虚拟世界。于是一夜间人人都是文学家了,究竟也不知道是文学的堕落,还是百姓素质的提高。在那里,管你是八十的婆婆一样自称妙龄女郎,十八岁的娃娃带上面具就是百岁寿星。不管是否长着鼻子长着眼,只要符合比尔盖茨的规则,只要不被网管过滤,就可以在这虚拟的大千世界里占有一息之地。只要手脚还会动弹,能敲出一些方块字,那就算思想,那就叫文学。
虚拟世界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尽管其中一样良莠不齐,一样真假莫辨,可毕竟让训练了多年的脑袋终于有机会可以自由支配,选择自己想看的,跳过人家让你看的,于是知道大好河山并不是纯粹一片红,原来一直就有着多彩的杂色。
原来一直只相信一个主义好,一个制度伟大,一个目标宏伟,这些都是大喇叭喊出的标准内容,总有点被强j*的感觉,可你不得不听,不得不信。后来听说自行车的污染比汽车还厉害了,政府不再管房价开始管牛肉面了,灾区人民大水过后都高兴的像过年了,大学生要倡导集体自慰解决个人问题了,就更有点找不到北。但是你可以有选择的听,或者干脆嗤之以鼻。等到纸包子终于包不住纸了,也一样看到化妆品在不断增加着红唇二奶的队伍。听到全国人民都超越小康水平了,也一样看见山西砖窑里有卖命的奴隶。高呼神六顺利上天的胜利过后,也不排除军用飞机一样落地着火。
所谓家事国事天下事,真的事事关心了,又觉得没有丝毫意义。毕竟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吃饱才是最根本的问题。从虚拟世界出来,现实生活里,还是要说不得不说的话,写不得不写的字,表不得不表的衷心,尽管因为太多,太程式化,以至于舌头麻了,耳朵木了,神经崩溃了,可那是关系到肚子问题的第一需要,有怨言又能奈何。抽个机会,赶紧穿上铠甲,来到童话世界,来一番相辅相成,一正一反的反省或发泄,那感觉就是痛快,就是潇洒。只要没有闹到被人监视的地步,没有闹到因童话太多而影响吃饭的地步,那就坚持不去装那一本正经的谦谦君子,不再去说那言不由衷的人间鬼话!
至于明天,谁知道呢?不要想它。今天肚子饱了,反正也没事干,不关心这些关心什么?孩子是一天天的长,老娘是一天天的老,自己是一天天的过。今朝没酒有饭,吃饱了干什么?就等着饿?然后再吃饱再等饿?实在撑的难受,又不能去惹事。就藏起自己来继续发泄。
童话世界到处转转,知道童话里的孩子们也早熟。在这样的时代,只要想到就能办到。良心换钞票很正常,亲人换小蜜也符合市场原则。下半身写出的字一样吸引人,大好的青春当然不能白白浪费。是性就吸引人,可心有余力不足,有贼心没贼胆,老婆都照顾不好,还能有什么奢望?还是相守着,乐得两厢情愿,也一样解决自己的问题。
键盘有键盘的好处,喉咙有喉咙的坏处, 眼睛看眼睛的,耳朵听耳朵的,手指也可用来呻吟,风花过后本来就接雪月。在这样的年代,快速更新,快速删除,快速格式化,都是瞬间的事,从来就没什么永恒。黑的白的,长的短的,圆的扁的,婀娜的生硬的,都有生存的土壤,都在四处蔓延。死的活的,历史的现实的,真实的杜撰的,只要新奇,都有发展炒作的空间。人人在这里都一样剥光了衣服表演,蹲下去身子排泄,仔细分辨,魑魅魍魉里一样表露着原本没有伪装的真实个体。
而自己还是自己,穿上衣服是这颗心在跳动,蹲下身子丢下的还是刚才吃的代谢,从来不会演戏也没有表演的欲望。有心跳,有饭吃,能排泄就够了,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你还活着。面对面前一堆方块字,似乎也有一朝受孕的幸福,也有十月怀胎的煎熬,也有呱呱坠地的欣喜,但毕竟不用再喂奶,不用去洗澡,甚至面对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也无所谓什么爱恨,就让他自生自灭吧。遇到有人赞叹几句,也知道自己的德性,没必要沾沾自喜。遇到一个人满口婆骂,那没准也是人家的发泄方式,尽可以自由。偶尔一两个知音,说出了自己想说却没说出的话,表达了远比自己更深邃的思想,送出一句发自内心的真切的关怀,因为太难得,就更舍不得去说一句直白的谢谢。于是,就装作像恋爱中的少男那样,把一份情深藏起来,作为接下来的动力,期待着再次相遇相知,再次留下脚印,再次说一声“你也在这里啊”。
不过,总还记得一句最切实的话,虚拟世界的诱人如同童话世界的虚无,总要醒来,总要长大,总要吃饭和生活。想来那些砖窑的奴隶,那些挖煤的小鬼,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土里刨食的父老,他们也一样浪漫,也一样现实,而绝对不需要这些虚拟的装饰和发泄。
可既然现在还饱着,晚饭还有着落,那就继续写自己的字吧,写出来,让别人看去吧。看了,或微笑一下,鼓励一声,或冷笑一哼,咒骂一句,于人于己,又有什么“伟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呢?也许正是因为这虚拟的虚无,才醉心这天真的童话。毕竟这里的一片平台,可以让每个人好好复原一下自己,好好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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