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慢慢地我们已经很遥远了。于是，我不再行走，不再坚强地微笑，不再用伪装来包裹自己。在晴朗的天空下，我的泪水打湿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渐渐的，泪水流成一条内疚的河，你我永远都无法跨越。

————————题记

（一）

“季风，你给我停下。你别走的那么快。你这个乡巴佬，哼！”苗灵有些生气了，她翘起嘴巴，在后面一边焦急的呼唤着季风，一边战战兢兢的横穿过马路。

这是下班的车流高峰期，马路上穿行的车辆像一只只张着大嘴的野兽，似乎每一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赶时间，而到底有几个人能理解时间的真正含义呢。或许对一些人来说，时间就是手腕上金光灿灿手表，时间还是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假笑，其实，时间是生命的延续，是命运的转折。

季风是苗灵远房的表哥，季风的家乡是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里，季风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他送到城市里来，为的就是能让季风在城市里接受好的教育，长大了能出人头地，不再像父母这样汗流浃背的生活。

刚来到城市里的季风对什么事物都感到很新鲜，而苗灵却很看不起季风，觉得这个长得黝黑的男孩就是他们家里的佣人，所以在平日里苗灵经常嘲笑季风的老土，或者是拿季风开玩笑。

季风觉得苗灵这样做很正常，谁让自己是乡下来的呢。说不好为什么，季风觉得苗灵在故意捉弄自己的时候，样子很可爱，白净的脸颊上绽放着无暇的笑容，让人奢侈的想留住这一切。季风平时不喜欢说话，但却很喜欢偷偷的看着苗灵，更愿意为苗灵做她喜欢的事情。

“啊！……”

熟悉的声音在瞬间割破了季风的耳膜。那是苗灵的声音，她，她怎么了？季风的心底在剧烈的挣扎着，他一边抱住树干，一边回身张望着。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苗灵拿着爸爸为她买的风筝，到外面玩耍。一家人的出行，总是充满了欢笑，而欢笑背后的悲伤，却在慢慢的上演着。

季风使出浑身的力气奔跑着，风筝终于飞上了蔚蓝色的天空，苗灵骄傲的昂着头，开心的看着自己的风筝翩翩起舞。

突然袭来的一阵大风，把风筝线扯断了，风筝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季风很担心苗灵会生气，所以立刻横穿过马路，爬到树上取回风筝，在爬树的时候，季风的大腿被锋利的树枝划出条条血痕，可季风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此时，对他来说风筝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是苗灵喜欢的东西。

悲剧总是发生在刹那间，鲜红色的液体，染红了黑色的马路。在这不期而遇的现实面前，每个人都是弱者。

苗灵被迎面开过来的汽车撞倒，就在苗灵应声倒地的时候，她的父母发现自己女儿有危险，立刻从后面冲上来，在心急如焚的那一刻，另一辆货车，又把苗灵父母的生命结束在沉重的车轮之下。

这辆货车在出事之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踩上油门继续在马路上疯狂的行驶，在连撞了三辆车之后，货车重重的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拦腰折断的水泥石柱重重的压在驾驶室上……

（二）

生命是一个未知数，或许它有很多的解，或许它根本无法破解。那么爱情呢？或许能成为生命里的方程式，但爱情能否成为那个万能公式吗？或许有时候我们高估了爱情的力量，或许爱情真的不过如此吧。

在这场车祸中苗灵失去了她的父母，也失去了光明，在苗灵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世界的黑暗也扑面迩来。季风目睹了这一切，他开始自责，他觉得这件事情是由自己引起的，要不是自己把风筝放得太高，风筝线就不会断，自己也不会爬到树上去拿风筝，漂亮的苗灵更不会因此而承受这巨大的打击……

季风开始了心酸的打工生涯，所有的屈辱和汗水，都化成对未来的期望。季风努力的赚钱，试图让苗灵快乐起来，而苗灵依旧活在曾经的记忆中，她不愿意面对现在落魄的自己，更加无法接受盲人这个称呼。季风每天都在埋怨自己，可他却不能化解苗灵心底的疼痛。

为了给苗灵治病，季风带着苗灵搬出了原来的房子，住在一个相对简陋的居民楼里，这样他们每个月就能得到固定的出租房子的收入。

苗灵整天不出门，她也无法走出去，面对曾经熟悉的现实，苗灵觉得很陌生，世人的冷漠，给苗灵心底铸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车祸后，苗灵的眼睛不再是那么的水灵灵，她的笑容也像季风世界中的空气一样稀少。现在的苗灵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点儿光亮，却不能分辨出看见的是什么，但是苗灵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只是这份美丽却加注上了淡淡的悲伤。

有时候，苗灵心情好时，会跳一段舞，优美的舞姿让人暂时忘却了生活的艰难，而苗灵的歌声，却经常让她自己哭到泣不成声。曾经的白天鹅或许再也飞不上天空了，所有的落寞和无奈，迅速的侵蚀了年轻的苗灵。

这天晚上，季风带着苗灵到外面走走，闷热的夏天把这个宁静的夜晚，也烘烤得炽热。还没走多远，苗灵就说自己累了。季风让苗灵坐在街边公园的长凳上，他一个人到不远的地方去买冰淇淋。

季风刚走后，几个小混混便来到苗灵身边肆意的挑衅起来。

“是季风吗？”苗灵敏感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人。

苗灵很聪明，她微笑着继续说：“季风你买的冰淇淋呢，对了，你的那三个朋友是不是马上就到了？”

“哈哈，小妞，你就别装了。我们兄弟几个今天晚上很寂寞，想找你聊聊天。呵呵，是你自己和我们走呢，还是我们哥几个背着你走呢？哦，对了，你眼睛有些……哈哈，那就辛苦哥哥几个轮流背你吧。”说完，一个男人的大手向苗灵摸去。

“你们放手！”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小混混的身后响起。

苗灵像找到了救命草，哭着说：“救救我，他们要带我走，他们是流氓。”

“谁要是想把这女孩带走，就要从我的刀子下面躺着过去。”男人的声音虽然有些青涩，但是却从骨子里透露着一种硬朗。

（三）

这时候季风也回来了，面对两个人的堡垒，三个小混混嘴里骂着娘，装出很嚣张的样子离开了。

及时出现的这个男人叫江华，比季风还大了两岁，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成熟、冷静，其实却是个很年轻、阳光的男孩子。

江华说他自己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离开了人世，在这座貌似充满爱的城市里，他是个流浪人。

苗灵对江华的印象很好，季风对江华的英勇之气也十分敬佩。很快他们三个人便住在一间房子里，好似一家人，苗灵叫江华哥哥，叫的很甜，江华总是面带羞涩的答应着，而苗灵从来没有叫过季风为哥哥，在生活中苗灵还经常冷落季风，甚至还把季风对自己的关心，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季风对于苗灵的小姐脾气从来都是包容的，季风在不知不觉中一直宠着苗灵，直到这种宠爱转变为加倍的无条件付出。

或许是繁华城市给人带来的落寞感，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孤独的，所以季风、苗灵和江华都很珍惜彼此的相识。

人与人之间的思念，不是由距离而定义的，而是越是近在咫尺，越是觉得心与心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江华有时候会很认真的看着苗灵，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关切，有回忆，有伤感，有期许，而每一样都是那么的渺茫。

现实不会让每个人都能实现梦想，而追梦的人，却在不止疲惫中艰难的前行着。梦想或许就是那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海市蜃楼，所以没有梦想的人，活的才算是真实。

苗灵很喜欢文艺，以前还参加过一些选秀比赛。苗灵曾经自信的说过：我一定能成为最耀眼的明星！但是现在的苗灵却无法看见这个光鲜靓丽的世界了。在苗灵发脾气的时候，季风就是她的出气筒，无论苗灵怎么捶打季风，季风都不会还手，任凭苗灵的发泄。

季风始终认为，照顾好苗灵是自己的责任，苗灵对自己发脾气，是因为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在愧疚与自责中，季风在现实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或许这个社会已经剥削了人性里的纯真与良知，留下的只是麻木的接受，和心甘情愿的给予。

虽然在生活上季风已经很节俭了，但是面对苗灵每个星期的康复治疗费用，他却在艰难的维持着。

一天晚饭后，季风心事重重的说：“苗灵，江华，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每个月我会寄生活费回来的……”

还没等季风说完话，苗灵粗鲁的打断季风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我的父母都是被你害死的，我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你却想离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的包袱呢？我恨你，恨你！！！”

苗灵重重的说出最后两个字，似乎这个字能戳伤季风的心，或许季风的心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江华站一边，眼睛红红的，不说话，似乎他的心里也隐藏着什么秘密。

（四）

季风摸摸苗灵的脸颊，不舍的说：“苗灵，我明天就走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带着你的光明回来。相信我。”

在转身的瞬间，季风泪流满面。这个现实生活总是让人有很多选择，而选择之后的喜怒哀乐都需要自己的来承受，或许人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中成长起来的，而选择本身就是一种痛。

这个晚上似乎很短暂，季风看着苗灵慢慢的睡下，看着这个熟悉的房子里每一样东西，看着被现实炙烤得苍白的命运，看着黎明的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的升起来，却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踏上火车的那一刻，季风依旧盼望着苗灵能出现，而留给他的却是真真切切的失望。

来到陌生城市的季风，开始了艰辛的创业生涯，无论多苦多累的工作季风都会去做，因为在季风心中始终都牵挂着苗灵。

深圳是梦想的天堂，更是失败者的地狱，季风在这里学会了什么叫不择手段的生存，为了成功，为了你想得到的一切，方法只是一种途径，最终的结果才是衡量你的尺度。在这里没有人会关注你成功的途径，大家只会盯着你口袋里还有多少钱。季风在短短的四年的时间里适应了深圳的发展模式，更在这种游戏中玩得很尽兴。

在这个一夜之间就可以暴富的城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只有你想不到，不敢做的事情。或许是苦尽甘来，在经历了几番周折后，季风的一个项目发展的很顺利，很快便成为一个知名的企业家，各种冠冕堂皇的头衔都加载到季风的身上，季风也在商场中脱胎换骨，被岁月雕琢过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很多女人向季风投怀送抱，在利用被利用之间，季风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现实。

季风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浮华的城市，他要回到苗灵和江华身边，兑现他当年的诺言，也是要完成他对岁苗灵的责任。

春天的微风抚面迩来，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已经穿上了超短裙，男人们的目光穿梭在女孩白皙的两腿之间。在深圳流浪四年的季风没有朋友，留给他的除了金钱，就是利用被利用之间的假意微笑。或许每个城市都有他独特的一面，或许每个人都在被现实异化着，只是你身在其中，不知道而已。

季风变了，江华也变了，苗灵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无法相信她的曾经。

这四年的时间里，季风每个月都会给苗灵的帐户里汇钱，即使在自己生活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间断过，而苗灵却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季风。四年里，让很多人和事都发生的变化，当季风费劲周折找到江华的时候，江华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他拉着季风，残喘的说：“季风，你，你别去找苗灵了。她，她现在，过的，很好……”

“江华，你怎么了？苗灵呢？她现在哪里？”季风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就是江华，曾经那个高高大大的江华已经沉睡在记忆中了，这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苗灵呢？她为什么不在江华的身边？难道她也出了什么意外吗？

所有的疑问在瞬间充斥着季风的大脑。现实终归是现实，苍白得让人无法睁开眼睛，或许这个污浊的社会已经给很多人量身打造了一副墨镜，暗黑色的空间里，良知已经找不到生存下来的阳光。

（五）

江华躺在病床上，焦脆的面容，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岁月的沧桑似乎已经把江华的青春吞噬得一干二净。苍白的脸色，像是一张宣判书，无情的把江华丢弃在生命之外。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是爱，最愚蠢的也是爱，爱情是无法让人感到知足的，爱是个无底洞，被爱的人永远像个孩子，他们只知道索取爱，却不知道给予爱。

江华不想再回忆曾经的事情，现在的江华只能用一只眼睛来分享这个世界的美丽了，他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他爱过，爱一个人是没有退路的。江华叹了叹气，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已经是个快死掉的人了，我……我只有一个愿望。”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华那只紧闭的眼睛，开始颤抖起来，而它已经干涸了，再也无法用泪水滋润曾经的记忆，而此时的泪水，却流进了心灵的伤口里，质问着他所谓的爱情是否是值得。

“江华，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看着江华红肿的眼睛，季风不愿再追问了，但心口的那一抹伤痛却依旧在折磨着季风。

“我想再见最后一面苗灵。她现在是明星，拍了很多电影，我，我只想看她一眼，就一眼，我就知足了。”话说到一半，江华已经哽咽住了，滚烫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进干裂的嘴唇上，让疼痛继续煎熬着江华。

季风费尽周折搞到两张苗灵影迷见面会的入场券，江华很兴奋，可虚弱的身体却没能让他多坚持一天。

这天晚上，江华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一点儿水，他觉得自己的胸很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自己。漫漫的江华便失去知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医生的诊断结果是江华是白血病的晚期，生命垂危。

“我现在就去找苗灵，让她来见你。”季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在江华和苗灵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底却在隐隐作痛。

“不用了，她是不会来的，如果她想来，她早就能来了。”江华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而人生就是这样的不完美，很多遗憾，让人总是那么依依不舍，而命运绝不会因为你的卑微，而来怜悯你，命运只会在你觉得最无助的时候，再给你一个打击。现实生活中没有救世主，有的只是利用与被利用之间的虚假和谐。

江华叹了口气，述说起曾经的那些快乐时光，而快乐却是短暂的，留下的只有未干的泪痕，和充满缺陷的现实。江华反复说着，苗灵依旧是个孩子，她被这个现实宠坏了，或许爱能包容一切，也能蒙蔽真相，而爱却无法将生命挽留住。

爱是脆弱的，却被很多人填充了无穷大的力量。怀揣着爱的人，以为自己是超人，能为心爱的人抵挡一切风雨，而被爱的人，却始终无法理解爱人的勇敢，其实是为了保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情感，或许在爱情里面，我们每个人都是渺小的，因为我们把爱想像的太过伟大。我们只是爱情的影子，看似很魁梧，却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六）

江华说出了一个秘密，也揭开了心底的伤疤。

四年前，江华的父母因酒后驾车而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苗灵的父母就是这场劫难中的主角，在一天里江华和苗灵同时失去了双亲，命运在转角处，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加载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华一直没有和别人提起那天的事情，他怕苗灵会因此而痛恨他。江华发誓要好好照顾苗灵，要用自己的一切来弥补命运对苗灵的伤害。

在季风走后，江华每日都在为生活而奔波着，虽然很辛苦，但是却过得很快乐，苗灵十分倚赖江华，有时候还用手摸摸江华的脸，指尖滑过的地方，都散发着苗灵的芬芳。而每到这时候，苗灵总会很伤心的说：“要是我能看见你就好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深深的插入江华的心口。

在一次做康复治疗的时候，一个医生说苗灵的眼睛可以治好，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可江华和苗灵要面对的却是高额的治疗费用。

这个医生姓岳，他把苗灵带到一个房间里，单独和苗灵说了一些事情，岳医生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他的眼睛虽然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美好，但是他的心却是肮脏的。

在沉默中江华带着苗灵回到家里，苗灵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苗灵在期待中开始失望了，或许苗灵的内心是在作着什么斗争，她知道就凭借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无法接受那个手术。而当光明就在眼前的时候，谁能再让眼睛闭上呢，每个人都有接受光明的权利，每个人也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命运又开始和苗灵开了个玩笑，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江华觉察出苗灵的沉闷，他试着问苗灵，刚才在医院岳医生和她说了什么，但是苗灵始终是不说话，似乎一种沉重的大手在紧紧的握住苗灵的嘴巴，说不出话的同时，也无法呼吸。

这一夜，苗灵没有睡觉。她做出了决定，也为自己选择了另一种生活。

第二天早上，岳医生的车子停在楼下，他是来接苗灵的，岳医生知道自己开出的条件苗灵一定会接受的，更知道苗灵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苗灵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苗灵流泪了，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眼泪了，可此时苗灵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江华哥，我要离开这里了，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苗灵托着自己的行李箱，缓缓的向门口走去。

“苗灵，你要去哪里？昨天岳医生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江华用力的拉住苗灵的胳膊，似乎苗灵像一只小鸟，时刻都有飞走的可能。

“我要到岳医生那里，他说他要给我免费治疗眼睛，他还说他能让我重见光明。江华哥，我知道你对好，但是，但是我要的是光明，我不能让自己的一生都待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我不想……我知道，你也希望我看见东西，是吗？”说着，苗灵扑到江华的怀里大哭起来，泪水浸湿了江华的衣衫，也深深的打湿了江华的心。

（七）

人生不过就是一场交易，有人把生意做的好，所以交易来的东西就多，有人只有在无数次的出卖自己后，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无论哪种，每个人失去的那一份曾经觉得不是很必要的东西，却是永远都无法再找回了。

作为“交换”的条件，苗灵要做岳医生的“女朋友”，其实说是女朋友，其实就是情人，岳医生已经是一个结婚的男人，有老婆，有孩子，他给不了苗灵什么幸福，但他却能给苗灵光明。在贞节和光明面前，苗灵选择了光明，不见天日的生活，让苗灵慢慢的开始迷失了自己，无时无刻苗灵不在向往着光明，或许对苗灵来说光明就是一切，她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

江华紧紧的抱住苗灵，把苗灵的身体贴在自己的胸口，江华感受到了苗灵的心跳，他知道苗灵在痛苦的煎熬着。

“苗灵，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会有钱的，会让你看见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江华把头靠在苗灵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

“来不及了，岳医生要和另外一个医生共同来作这个手术，而那个医生在三天后就要离开这里，对不起，我等不了你……”苗灵推开江华的胸膛。

“苗灵，你别去，别离开我，别让那个男人玷污你的身体……”江华试图拉住苗灵的手，可是一股力量却在挣脱着，江华越是用力，苗灵离自己越是遥远。

这时候岳医生走了进来，轻蔑的看了一眼江华，装出十分关心苗灵的口气的说：“小灵，昨天晚上睡的好吗？这几天要多休息，这对你的手术有帮助。”

“睡的还可以，我们，我们走吧。”苗龄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江华，我走了，有时间到医院里来看看我。”

在苗龄转身的那一刻，江华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把眼泪逼了回去，咬着嘴唇，紧锁的眉宇间写满了爱与无奈，一个男人怎么能眼睁睁的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另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带走呢。

“苗灵，三天后我带着钱去医院找你，你要答应我，在这三天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江华重复着那句最朴实的话，他相信苗灵，更相信自己将要选择的一条路。

或许这将是江华最后一次看到清纯而美丽的苗灵，尽管依依不舍，尽管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在回头的，或许今天的分别，将是一生的永别。

江华转身离开了，其实江华更想给苗灵一个拥抱，但是他没有，也不能这样，因为在他转身的瞬间，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漫过了心底的堤坝。

（八）

江华开始向周围的朋友的借钱，而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笔钱江华是还不起的。各种委婉的拒绝声，此起彼伏的在江华耳边响起，江华只是麻木的微笑，不再说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的情感是很脆弱的，它禁不起金钱的考问，更无法在白炽的阳光下接受良心的洗礼。

一天的时间让江华苍老了很多，也是在这一天里，江华更深刻的理解了这个社会的世态炎凉，原来看似很谈得来的朋友，却在就金钱面前变得如此的陌生，是金钱在作怪吗？是人性在世俗的生活中操纵着这个游戏。

在极度焦躁和无奈的时候，江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每一片树叶上，露水在空气中完成了自身的升华，大地在复苏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江华坐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行人，在匆忙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这个城市里中无情与冷漠，或许在这个城市里依旧有真情，但它却被伪装的真实而包裹着，或许虚假的现实越来越像真实的，而真实的事物，却越来越像虚假的。当你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时候，其实这个世界也开始在隐藏你的真实。

利益有时候是个守恒定律，它不会在一方受益，一方失利的情况下达到平衡，利益也永远不会保持平衡，利益有着敏感的触觉，它能在瞬间渗透进人性，操控着灵魂成为它的奴仆。

江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却在瞬间无节制的蔓延着。在此时，怎么才能得到钱对江华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要用金钱来挽留住爱情，或者说是一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尊严，或许在输掉爱情的同时，也会失去生活的动力，江华已经把苗灵当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摆在旨高无上的地位的时候，这个人便失去了自我，江华已经在自以为是的爱情中失去了自己，也在迷茫中选择了另一种错误的人生。

别把爱情想象的太过完美了，有了爱情，你依旧要吃饭，依旧要睡觉，爱情只不过是，寂寞的人在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事情。

江华痛恨自己，他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可他却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人在彷徨的时候，也是在暴露着自身的无能，只有在自己无法解决眼前事情的时，才会感到不知所措，江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看者那些金光灿灿的笑容。江华咬了咬嘴唇，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九）

江华回到家里吃了些前天剩下的面条，这是苗灵在临走前为江华做的，虽然没有添加任何作料，但是却很美味，或许在面条里充满了爱，这种爱或许是江华的单相思，而无论这是一种什么爱，都荡漾在江华的心底，抒写出一条条动人的涟漪。

江华换了件黑色的衣服来到一栋高档小区的门口，能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个千万资产是没办法来支撑平日的开销。对于一些人来说，财富或许是一种贪婪，是一种夸张的炫耀，而这一切都将在命运的转折后，显露出苍白的底色。

这时候江华看见自己老板的妻子急匆匆的从门口走出来。江华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在路口处，老板的妻子停了下来，左右张望着，没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从后面抱住老板的妻子，两个人的亲密状像似一对情侣，还是时下很流行的姐弟恋。

江华继续偷偷的跟着他们，在江华麻木的神情上似乎有一抹微笑，或许这只是暂时的，江华可以为了苗灵出卖自己的一切，哪怕是自由。

这两个人在拥抱之后，很快便分开了，一前一后的走着。女人走在前面，先进了一家小宾馆，男人随便便跟了进去。江华蹲在宾馆对面的路边，一边狠狠的抽烟，一边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宾馆的门口。

一个多小时后，男人先从宾馆里走了出来，头发是湿漉漉的，精神状态完全没有进去时那么意气风发，而那个女人却春光得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很明显这对男女是刚刚进行了一场风雨之战。女人按原路返回，江华紧跟了上去。

“走这么快做什么？家里是不是还有男人要伺候？”江华快步走到女人的面前。

“你，你是谁？”女人很警觉的看着江华，迅速的在脑子里搜索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知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才做的事情被我知道了。我想你的丈夫是不会这么甘心情愿戴上那个绿色的帽子吧。”江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着，他看出女人眼睛中的恐慌与不安。

“你，你想干什么？”女人开始向后退，另一只手在包里摸着什么。

江华立刻拉住女人的手，嘴角一瞥，低低的说：“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也不想把你的骚事大肆宣扬，只想知道你的信用卡里有多少银子，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你，你要多少？”女人听到江华的话，脸色没刚才那么难看了。

“别说成是我要，而是你自愿赠与给我的，算是封口费吧。你说是不？”江华开始和女人周旋起来，在江华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种霸气，在被生活日复一日的打磨后，这种曾经被压抑的气势，似乎在瞬间就可以爆发。

（十）

在黑夜的掩饰下，江华似乎很坚定，而他的内心却在瑟瑟发抖，江华无数次的提醒自己：我要钱，有了钱才能救回我的苗灵，是的，只有钱，才能挽救我的爱情……

在自我麻痹中，江华抢过女人手中包。动作虽然很粗糙，但是江华决没有后悔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事情。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而现实就是现实，不面对，它依旧存在，而且是那么的赤luo裸。

在江华貌似愤怒的表情中，却流露着真实的怯懦。江华在现实和苗灵面前可以伪装成一个强大的自己，可他却无法给自己破碎的心支撑起一个希望的薄膜。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就放了我吧。”女人开始哀求着，而这个时候那个先走开的男人却转身回来了。

江华很害怕，他揣了女人一脚，拿着手提包，跑进了漆黑的小巷里。

“你这个鸟人，看老娘怎么收拾你，敢揣我，你，……哎呦，疼……”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突然响了起来。或许真正的威力还没有显现，而当炸弹爆发的时候，当事人却全然不知。

女人的包里只有一部手机，几百元钱和三张不知道密码的信用卡，江华很失望，他不知道要怎么来面对苗灵，更不知道这个黑夜什么时候才能有天明的那一刻，或许还是不要天明吧，就让时间定格在此时，过了今晚，江华将不知道拿什么去面对苗灵，空无一物的双手无法撑起爱情的天空，这只会让捉襟见肘的爱情，更加体无完肤。

江华想到苗灵，一阵儿心痛。爱有时候就是一种痛，是肉体上的痛，更是精神上痛，后者，让人无法忍受，可人就是这么矛盾，在爱与恨之间，总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种平衡，但这只是当事人所想像出来的幻觉，爱情是洋葱，有时会让你流泪，但你的脸颊却要挂着微笑，因为爱情是不允许你悲伤的。

江华用力的抽烟，把燃烧了一半的烟头用手狠狠的捏灭，皮肤在与炙热的烟草相接触的那一瞬间，一股烧焦的气味扑面迩来。似乎心在此时也被燃烧着。灰烬一般的现实，让江华支撑不起自己的骨架。

在绝望与迷茫之间游走的江华，开始厌恶自己。可他却无法选择自己的生活，现实交给他的答卷依旧是空白一片。不是江华不想抒写，而是江华无力去拿起爱情的那支笔。爱情或许是一种沉重的生活，而拥有爱情的人，还要微笑着面对这份沉重。

一串电话声，打断了江华麻木的思绪。

“你是江华吗？”一个男人冷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你是？”江华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塞住了，发出的声音很微弱，或许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而任何声音都能振动他那破碎不堪的心。

“我姓岳。”男人顿了顿，有些没有底气的说。

（十一）

江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他捶打着自己的头，让这个念头消失在脑子里，但已经来不及了，很快赤luo裸的现实已经摆在了江华的面前。

“苗灵已经接受了手术。”岳医生用低低的声音说。

这已证明苗灵接受了岳医生的“条件”，苗灵把一个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给了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苗灵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席卷了江华最后的幻想。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约定充满了很多的不确定性，只是当事人把现实想像的太美好了，而当直接而残酷的情感，堆积在你面前时，任何迂回曲折的理由都挽救不了，心碎的结果。

江华挂掉了电话，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只是一个躯壳，是命运的傀儡，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岳医生的电话立刻又打了过来。

“你还想要做什么？想炫耀你的能力，想在一个无辜女孩面前，做你那肮脏的交易？你这个男人真tmd的龌龊，你已经害了苗灵，你能给他幸福吗？你只能给她带来伤害！”江华接起电话，把所有的愤恨都倾泻出来。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不赶紧来看看苗灵……”还没等岳医生说完话，江华像意识到什么不祥的事情，立刻打断了岳医生的话。

“苗灵怎么了，你快说，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江华握着电话的那只手绷起了青筋，额头上的血管也似乎要冲出皮肤的包裹。江华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而岳医生的心似乎依旧很冰冷，一个人的冰点却是另一个人的沸点，在冰与火之间，江华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出口，惟有束手就擒，接受命运的煎熬。

“苗灵在手术中出现了一点儿小问题，一只眼睛恐怕要……或许这次手术和预想的会有一些差距……”岳医生尽量委婉的说出苗灵的情况，可这些貌似华丽的语言，终究不能掩饰现实加载给苗灵的苦痛。

当江华赶到医院的时候，苗灵安静的躺在手术床上，像睡美人一样恬静，在雪白的床单上，苗灵的身体显得更加的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像被上帝判了死刑，江华的泪水在眼眶里翻滚着。

“怎么样才能救苗灵？”江华转过身子，直直的看着岳医生。

“苗灵现在的一只眼睛出了些小问题……”岳医生依旧用冠冕堂皇的口吻说道。

“你让我来就是听你说这些的吗？”江华没理会岳医生的话，冷冷的说道。

“我找你来是想问你，是否愿意为了救苗灵捐出自己的视网膜。”岳医生极为冷静的点燃一支烟，把江华拉到另一个房间里说。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降临，接不接受都是一种伤害，只是这种伤害，又不能让对方知道，或许就有这样一种爱，其实不是爱，是伤害，是疼痛。

（十二）

江华把自己的视网膜给了苗灵，苗灵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但苗灵并不知道在自己的光明中，有江华为她注入的色彩。

很快苗灵被一家演艺公司看中，成为他们旗下的艺人，在几部电影的陆续上映后，苗灵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而江华却因抢劫他人财物罪坐了三年牢。

季风听江华讲完这四年的经历，许久都没有说话。

原来爱是一种无条件的付出，是愿意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另一个人，不求回报的给予。爱是伟大的，爱的背后却是暗淡，太纯粹的东西，死的也太快了。

江华怀揣着那份属于自己的悲伤，消失在苗灵的世界里。

或许带着温暖的希望离开，总比带着苍白的真相留下要好。或许这只是一些善良人的托词，但爱已经发生了，已成往事的痛也在心底筑起高高的围墙，要想穿过去，就要接受更深的苦痛。

季风在江华极力的反对下，依然坚持要去找苗灵，他要让苗灵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正在病床上忍受着煎熬。

事实上想见一个明星是件很难的事情，很多怀揣着各种目的的人把苗灵捧得很高，而苗灵却在掌声和赞美声中迷失了真正的自己。

在苗灵的影迷见面会后，季风拦住苗灵的车子，此时的季风对苗灵来说，只是一个疯狂的影迷，而苗灵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掏空了自己。那个人才是疯子，是个痴情的疯子。

季风用石块把苗灵的车子划出条条斑痕，就像苗灵给季风的心口留下的条条伤痕。

苗灵看着自己的爱车被“疯狂的影迷”刮花了，便气愤的走下车。

“你这个人有问题呀，你干什么不好，这是我刚买的车子，你赔得起我的车吗？”苗灵并没有认出季风，或许她在有意识的删除那段单纯而快乐的日子。

“来人，给我打……”还没等苗灵把“打”字说完，季风走到苗灵面前，狠狠的给了苗灵一个耳光。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还记得那年的车祸吗？还记得你为了自己的光明，宁愿出卖的身体吗？或许你会说你不记得了，但是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你的曾经充满了灰色，充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一切都是掩饰不住的，因为你的良心无时无刻不在考问你的灵魂。江华这个傻瓜一直在为你赎罪，而你却在飞黄腾达之后，一脚把江华踢开，你是个肮脏的女人，是个不值得江华用自己的生命去爱的女人……”季风的呼吸很急促，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愤怒。苗灵捂着自己的那发红的脸颊，说不出一句话。她认出季风了，也开始回避着季风的眼睛，苗灵怕面对曾经，更怕被命运的大手，再一次打回原形。

江华拉着陷入回忆中的苗灵，来到江华的床前，而此时已经晚了，江华在期待中离开了这个喧嚣而浮华的世界，或许他的离开是一种解脱，或许他的离开是对另一个人的惩罚。用爱去惩罚一个不懂得爱的人，是多么的苍白而无力。

苗灵在知道江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痛不欲生。这个世界上越来越多的人抱怨没有真爱，而当真爱在身边转瞬即逝的时候，后悔便爬上了肩头，即使你倔强的说：我依旧能找回爱，依旧能让昨日重现，可重寻旧梦的代价，却是你我都付不起的。

这个夜晚似乎很漫长，有些人的生命已经走到终点，有些情感或许在下一个轮回中得到永生。苗灵用一整瓶白色的药片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只有一个愿望：请让我永远睡在江华的身边，永远都不分开。

记忆的街道变得越来越拥挤，太阳沉落在遥远的西边，孤独的身影浸染了血红色的凄艳，而黑色的天幕又把一切收入囊中，离开的时候到了，无论你是开心或者悲伤。

2007年8月5日星期日。初稿。梦依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