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广场旁的钟声响起。咚,咚,咚的敲了三下,仿似不甘寂寞的歇斯底里的狂喊。夜,很静,很沉!没有一点睡意的我习惯地走到阳台,斜倚在椅子上望向远方,远处,几许灯火,同漆黑的夜无力的抗拒着。但我知道,黑夜迟早将吞噬一切。所有的抗争都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黑夜踏着滚动的旋律肆意,残忍而行。
快要燃尽的烟蒂躺在角落里,袅袅飘出几缕烟丝。我吞进烟丝,快意从头顶延伸到脚趾。静静地等待黑夜将我彻底的吞噬。我早已对这种空荡的吞噬毫无知觉。默默的听着寂寞在我的身体里滋长,蔓延,以至无可救药。低眸说,你尽可以换一种姿态。不是不想换,只是换了任何一种姿态,结局还是一样。所以我也就习惯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或许是不想自拔,喜欢那种肆意,残忍的感觉。
黑在我眼前肆无忌惮的铺展开来。远处的几许灯火早已湮灭,一如刚被收割过的稻田一般荒芜。孤寂一拔接着一拔涌过来,压得我无法呼吸。蓦然抬首,对面窗口一盏孤灯仍不肯将息,微弱如荧火却照亮整个世界。灯下,一个女人坐在电脑前,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烟,拼命吸吮过的烟丝在她的头顶盘旋绕尽。一头凌乱的未经打理的长发散乱的垂在额前,肩头。那一张隐在发下的脸上带着一种慵懒的神态,没有任何装饰,随便的坐在电脑前,以一种孤寂的姿态抽着烟。
偶而,会在楼梯的转角遇见那个女人,披着一头散乱的头发,拖着拖鞋,一脸的慵懒,那种深至骨髓的慵懒。提着泡面,或者一条香烟,行色匆匆。她的双眼早阳光照耀下半闭着,匆忙的掏出钥匙,迅速开门后砰的一声把一切关在门外。快速的逃离。这个慵懒的女人似乎以一种极端的姿态抗拒着什么。似乎只有钻进那个如同囚笼一样的世界她才可以喘息,象一条鱼一样斜倚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抑或是躺在床上,手里捧本书。或者干脆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一发就是几个小时。
我依然同以往一样,白天匆忙的穿梭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为自己可以生存下去而劳碌。偶尔,在人群喧嚣里突然沉寂下来,无所适从。在人前冰冷的沉默着。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交际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一步步的退化。如同身体的其他一部分功能。甚至连笑容也越来越像挤出来的,脸上的肌肉正在死去。只有在深夜无法入眠的时候思绪才可以活跃些。在夜的侵噬下肆意的伸展姿体,摆出任何一种自己喜欢的姿态。一直都喜欢把心囚禁在自己堆砌的地下室里,也许只有在那里,在那种潮湿的颓败的空气里才可以活下去。可是孤独总是轻易的穿透厚厚的墙壁,轻易地将我俘虏。在它的强悍面前,我一直都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在此后的夜里,很深很深的夜里,寂寞肆意横行在我的大脑,我的躯体的时候,我总能看见漆黑中那微弱的灯火和电脑前的那个女人,以一种寂寞的姿态夹着烟,彻夜不眠,带着那中慵懒的神态,我总是搬条椅子,斜倚着墙壁,吸吮着烟欣赏女人落寞的姿态,直至脚底的烟蒂堆起,直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铁栅栏,刺痛我的眼睛,我才迅速的逃离。
秋风肆意的吹落残秋后的几片枯叶,看着几片失去光泽的枯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萧索,凄凉。就连吹在身上的风也有点冷,虽然未至深冬。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迷茫的抬起脚,却在十字路口不知要走向哪个方向,甚至会在熟悉的街口迷路。我感觉心头有种荒芜的凄凉的气息笼罩着我。我仿佛已听到美妙却凄凉的挽歌。低眸说,夜,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们都有理由活着。我说,低眸,也许,死才是唯一的解脱。低眸说,如果连死的勇气都有,你还会怕什么呢?我说,低眸,活着远比死需要勇气。
在那个深秋却未经冬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见到女人。在转角口的那个地方,女人扑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食指和中指间仍以一种说不出的寂寞的姿态夹着烟。烟还未燃尽,在女人的头顶盘旋绕尽,女人一头三散乱的长发温柔地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下的血晕染成一幅凄美绝伦的图画。惟有那张慵懒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和安适。围观的人群对着女人的身体指指点点。我闭着双眼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绝裂的泪水,快速走过楼梯转口,泪水沿着睫毛,划过脸颊。我不认识女人甚至不知道女人的名字,泪只为一个消逝的凄美的灵魂而流。
夜,很深的夜。广场的钟声敲响。咚,咚,咚的敲了三下。我无眠,拉出椅子,坐在阳台。拼命的吸吮烟丝,静静的看着也将远处的几许灯火吞噬,闭上眼睛,我看到女人翩翩而落的身体在晚风中蝴蝶般坠落,跌在冰冷的地板上。寂寞,随风四面八方灌涌而至,挤得我无法呼吸。对面窗口,已没有微弱的灯火,我知道,这孤寂的夜空已彻底的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在深夜无眠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坐在电脑前,散乱着长发,食指和中指间以一种寂寞的姿态夹着烟,烟丝在她的头顶盘旋绕尽。那一张慵懒的脸却不会消逝,一如在许多孤寂无眠的夜里那盏微弱的灯火,和一个孤寂女人在心头留下的些许慰籍。
本文已被编辑[千山我独行]于2007-8-8 9:42:4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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