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的蝴蝶在早晨飞舞
清晨,虫鸣一层层剥落
只留下不知疲倦的知了和几声鸟鸣
昨夜,由风指挥的盛世大典已经落幕
晨曦代替镁光,流水代替掌声
农忙的乡亲吆喝反刍后的牛
把我的梦犁出一道道湿滑的伤痕
我去井边梳洗,拾阶而下
从高音部到低音部
低音区有我最柔软的童音
可井壁的水草白晰着根须在水里漂
比我在红尘中乱着的华发还要白得早
乡愁,真的老得好快啊!亦如风中的柳
是我曾插下的枝。它不识我,我不识它
欲井边问童子
可童子亦如水面上悄悄溜走的风
拐个弯过去,就是我家世袭的菜园子了
园里荒着独自芬芳的花
也荒着蜂与蝶自娱自乐的舞
红辣椒走了,青豆角走了
蛾眉豆走了,巴西番茄走了
还有谁来做它们的观众?
今日我来
却落得一个拈花惹草、招风引蝶的骂名
哪个城里的花花公子?
罢了,罢了。快快回我的老屋去
只有它还识得我不纯正的乡音和少年的鬓角
罢了,罢了。怎能怪井里的草,园中的花?
我是禅行者,我有我内心的蝴蝶
它从没有停止过飞翔
来吧,来吧,一起来舞蹈
用我心中的蝶唤我故乡的蝶
我来轻声地吟诵,一首十四行的乡愁
【】路遇国语启蒙老师
豌豆开花了。老师很小心地薅草
薅过的一半,豌豆有名有姓,俨然一个个人物
多像考试九十分以上的孩子
没薅的一半,豌豆把头埋在杂芜里
检讨自己糟糕的成绩
老师把锄头就势横卧
师徒俩坐在锄把上,如坐在曾经的课堂
声母和韵母,撇捺和平仄
马良的笔,司马光的缸
还有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从老师的嘴里铿锵而出
流到我封存三十年的酒窑里
在见到老师的那一刻,滴滴都是
这满园的豌豆花香
我问老师,我是园中的哪一株?
老师说,就在锄边。薅与未薅之间
才会长出未来的国学大师
【】管坪村一节一节地柔软起来
习惯了用背篓背任何东西,也包括儿歌
四十年的路程,漏了好多的音部和词语
一首儿歌的尾声坐在背篓里
如管坪村今晨诞生的婴儿在哭泣
管坪多管竹。管竹破成青篾可以编背篓
管竹挖出七孔研制成管乐
一个女孩坐在背篓里
一只云雀立在竹林中最高的枝头
他们一高一低地领唱
一个女声部,一个男声部
众鸟和虫豸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
或林阴深处和着,一场盛世的演出
风吹着,管坪村一节一节地柔软起来
它快承载不住一树树如雨的梨花
我是管坪村土生土长的乐师
随意握一根竹,七孔之间都是最揪心的乡愁
【】虎背人家
邓家岭是管坪村的一处小地理
先生说,山岭是一头下山的虎
头深埋在茫溪的水涧里,蓄势待发
这头虎带我游历一遍世界又回到故里
我坐在家门前的石头上,淡看远山如黛
始终没有从虎背上下得鞍来
秋天的邓家岭,更象一头金色的虎
一岭岭金黄的稻子和金黄的板栗树
还有一岭学子准备上北大或渡西洋
个个都是邓家的虎将
我是虎门的一员莘莘学子
虎啸山林,由远及近都是邓家岭朗朗的书声
与虎同姓氏的还有猫,它们难分辈份的高低
回乡的日子,总有一只猫伴着我
如我留守邓家岭的叔伯或堂兄妹
猫与虎同宗同源,其实只有一粒粮或一本书的距离
【】宁静
伯父把烟叶晾在两根竹枝上
麻雀在烟绳上排着长长的队伍
它们在荡秋千?
还是,闻那淡淡烟草的味道?
一根南瓜藤浓密着肥大的叶
也悄悄爬了上来
一节一节数着竹的高度
炊烟的高度,以及天空的高度
还有那远处的水田,田埂上的牛哞
和水田深处的白鹭
也在这个宁静的上午宁静着
茫溪的水流,隐隐约约,如在隔世
一只花猫睡在我的身边
时光从它懒散的眼圈里悄悄溜走
我的归来,并没有打破乡村固有的
宁静,和宁静中固有的空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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