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尽管不革命了，还是要保留一份本钱。而且公家花钱，检查自己的本钱，这么好的事一定不能耽误。于是周末参加了一次体检。

六点半天还没亮，就到了工人医院。这个医院不说是本市最大的，至少也算其中之一吧。门口已占满了百十号同事。因为已不是第一次来，还算轻车熟路。

x光胸片在一楼，门口有二三十人站在铁门外，铁门里面还没一点动静。等了二十分钟，来了一个白大褂，期间人数又增加了不少。踊跃的把单子递上去，就不在这里等了。

二楼验尿，很远就听见一老太太喊“到这里拿留尿杯”，一帮人浩浩荡荡来到厕所，嘻嘻哈哈留下一点平时没人注意的东西。就有人那么困难说早晨不让喝水哪儿就有尿了，一点都出不来。旁边一个笑嘻嘻的说：“别管是尿还是别的，只要来点就够了”。厕所出来，一帮人小心翼翼端着液体来到老太太面前不知所措。老太太很不耐烦的从一摞纸中撕下一张铺在桌上大声说“你自己不会把杯子放在这纸上？”第一个明白了，后面的没人敢违抗，乖乖的自己撕纸，自己放杯，自己走人。身后听着老太太又一遍喊着同样的话，觉得自己就如同一群绵羊，总是不够聪明，而老太太作为牧羊人也挺辛苦。

三楼抽血，队伍已从门口排到走廊拐了两道弯。看不到医生，绵羊们又放肆了不少。“一千多元，什么病都没查到，冤枉啊。”“还有花钱找病的啊。”“这哪是看病，也就几秒钟时间，如果不是碗大的瘤子，或心不再跳，肯定看不出病来。”“将就着吧，反正也不是咱花钱。”“什么？不是你花钱？企业的钱就是你挣的。”“国家的钱也是你交的税呢，不是你也说了不算啊。”“别争了，还是没病好啊”。“到了这里，咱们都是绵羊，伸长脖子等着就是了。”“后面别乱说了，医生不高兴了。”最后一声是压着声音小声传过来的。

果然，看见医生嘟嘟囔囔的一脸阶级斗争。有的说是本来该两个人，这时候了，还是只有他一个，自然不高兴。有的说都是你们瞎说，才惹的人家不高兴了。反正不说话不犯罪，就乖乖闭嘴。等着看殷红的液体流满两个管子，按着前面绵羊的示范，自己拿了棉签压着，还要说声谢谢。

四楼心电图，照样是排着一群羊。在羊群后面，老远就听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躺下先把褂子卷起来，把裤腿拉起来，不要耽误时间。”看这个大姐多云转阴有雷阵雨的表情，很远就不敢有人说话乖乖等着。好不容易轮到自己，麻利的躺下，匆忙的动作，也就几秒钟过后，一张一诈长的纸条从机器里吐出，大概已很能代表心脏的一切情况了。可总觉得刚才的心跳不正常。

接着是b超，这个机器不会自己吐结果，要完全看医生从屏幕判断。又是不到十秒钟下来，得了一行天文一样的字码，不知道该请教哪个书法家才能解读，倒是几个同事互相对照一下，才发现完全一样。于是就猜想大概是“正常”的意思，总不至于这么多人都得一样的病症吧。

最后是外科检查，问“身高，体重”这些不用医生的专业地球人都知道。赶紧说“脖子不好，胳膊有点麻，耳朵有点鸣”，人家摸摸脖子说“真有病，回头再来看吧。”于是“刷刷”划掉表格上大部分空格，添上本来就地球人都知道的身高体重，于是检查就结束了。

从五楼下来，看看x光室外还是一群排队的绵羊，有人说“你的名字已喊过了，现在又压倒底层了”，于是出来在大厅里站一会儿，觉得那气派还是很不错的。出来在庭院里蹲一会儿，觉得这医院还是很宏伟的。尤其是门口大大的“无红苞医院”的牌匾，和更大的一面“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好像都是最近更换的，还闪着亮光。映照的牌匾下的《医生守则》老远都可以看见。其中就有几行这样的字：“医生应该对病人耐心微笑服务”，“医生的处方和诊断应该用标准宋体字书写”等等等等。

不敢耽误，又在x光室外呆了十多分钟，终于轮到从别人嘴里喊出那个自己最熟悉的名字，赶紧按指示站在机器边，使劲抱着机器，让整个胸部贴近。这时听到一句相当温柔的提醒:“请注意，请您深吸气保持。”于是“咯嚓”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想到来这里当了两个多小时的绵羊，最后这句话还是非常符合医生规则的，一连说了两个“请”字和一个“您”字，尽管那是从机器里的电流里转变出来的声音。

在大厅一角拿到一块蛋糕一枚茶叶蛋一袋牛奶的早点，更觉得这一千多元花的很值了。于是就狂妄的想，自己没有送红包，没有请托人，没有掏腰包，就来了一次全面的体检，这实在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应该五体投地的感谢才对。不管是不是有病，明年一定还来！而且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来享受这样的绵羊待遇的！

本文已被编辑[chen红叶]于2007-8-7 18:15:3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