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第二天,张云和经过努力,查到了两次去探监的黄鼠狼表弟豺狼在顾镇的住所。当陆杭杭跟着张云和来到顾镇,找到豺狼住的房子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房东说昨晚上还在,是不是一早有事出去了,房都没退,不会走的。
张云和问是一个人住还是几个人,房东说,不清楚。租房倒是一个人,不过碰见过几个年轻人进出。张云和又问了租房的人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个轮廓。
“这家伙跑得恁快,就象晓得我们要来似的。”陆杭杭见跑了空路,心里很不舒服,嘀咕道。
她这话一出口,正中张云和的心窝。他正奇怪这个人怎么突然间不见了。是得到了风声逃跑,还是真的有事出去了?如果是后者,那算碰巧了,属正常。如果是前者,那就很值得怀疑。这伙人怎么老比他快,他总慢半步?他决定先看看,这个人回不回来再说。
张云和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豺狼回来。陆杭杭耐不住,几次想说回队算了,嘴张开都要说了,但看见张云和沉着脸,一副认真的样子,最终没敢说出来。
回去的路上,张云和起初一直没说话。要分手回家了,张云和才突然冒出一句:“你先前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说的啥子哦?”陆杭杭记不起说过什么了,一头雾水。
“晓得我们要来啊。”张云和提醒说。
陆杭杭见张云和还想着那句话,心里暗自好笑。自己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并不真的认为那些家伙会先知道什么。张云和竟当了真,一直想着。这么说来,自己不是成熟了,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了。果然张云和接着说了,“你说的这个方向也许是对的。”陆杭杭只得顺着张云和说了,“要不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我们要来之前走了呢。”
张云和说明天再看看,这个人回不回来就晓得了。说完叫陆杭杭明天早点来,就分手各自回家了。
陆杭杭走出不远,掏出手机正准备给黄果树打电话,手机自个儿先响了。陆杭杭一看是张云和打来的,心里就一堵。“又不能回家啰。”她嘀咕道。这已经成了一种定式,凡是张云和的电话,差不多都是跟案子有关,何况才刚刚分开。陆杭杭猜一定是他又发现了新情况。
“有事呀?”陆杭杭第一句话就问。
这次她猜错了。张云和并没有说工作的事,只问“有空吗?我们去放松放松吧。刚才只顾想案子的事,没问你。”
陆杭杭没想到张云和不是说案子的事,愣了好一会,才说“回去有点事,暂时说不好空不空。这样吧,一会事完了我给你打电话。”她在委婉地推托。其实她没有事,也不是要回家,她要约会黄果树。
陆杭杭打黄果树的电话,黄果树关机了。“这个人,又搞啥子名堂去啰。”她有恼火。正要打第二遍,手机自个儿又响了。
“哎呀,不得空。还没到家呢。”陆杭杭一看又是张云和打来的,没好气,话就有些冲。
“回家不成啦。快走,去红河市。有人看见黄鼠狼那个探监的表弟豺狼了。”张云和也没理她说什么,只叫她赶快去刑警队。
“这个时候去有屁用,能找到啥人嘛。”陆杭杭无奈,边往队里走边嘀咕。
五月间天气,天已经黑得晚了。这样的夜晚跟心上人在一起,该有多快活啊。可陆杭杭却不能,她得去工作。这时的她已经有些恨这工作了。
去红河市的路上,陆杭杭一直没说话。她心里烦着呢。
到了红河市,找到线人,说是看见豺狼了。早上九点来钟在鑫新超市里,买了很多东西,都是吃食。依据这一线索,张云和判断豺狼可能逃来了红河市,决定住下来,明天继续找。
住进旅馆,陆杭杭早早地关了门,自个上床发呆。张云和想约她出去走走,她说不舒服,没去。
第二天,陆杭杭随张云和去调查豺狼。当地派出所说可能躲在出租屋里。根据在鑫新超市买东西这一情况看,应该离得不很远。于是便在鑫新超市周围两公里范围的出租屋查找。陆杭杭与张云和一道,去其它地方转悠,希望能发现点什么。陆杭杭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竟鬼使神差地又转到了华西大道旁的菜市场。上次她在这里看见一个人很象黄果树,尽管后来他极力否认,她也打消了怀疑,但她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再碰上那个人。她知道囚犯买菜的地方大多比较固定,如果今天再来,她肯定能碰上。
“上菜市场看看吧。这家伙躲着总要买菜吃的。”陆杭杭对张云和说。张云和说“行”,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菜市场。
陆杭杭一进菜市场眼睛就四处搜寻。可惜,她找遍了整个市场,都没发现上次看到的那个人。
两个人在菜市场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要找的人,便出来了。离开菜市场,“现在去哪儿?”陆杭杭问张云和。
“回鑫新超市吧,看看那边有什么线索没有。”张云和说。
鑫新超市这边的调查已经快结束,依然没有半点线索。豺狼就象天空飘过的云,突然从人间蒸发了。
回西山的路上,陆杭杭一路想着心事,几次张嘴想说什么,但几次都以哈气掩饰了。张云和闹不清她在想什么,没有问。一会儿,陆杭杭放开了歌喉。张云和感叹一句,“女人真是,晴雨难料!”
二十
豺狼之所以被警察的线人看见,是他自作聪明造成的。他开车送黄鼠狼回红河监狱,黄鼠狼下车后吩咐他赶快回去,不要下车。他想这么几个大男人,每天要吃那么多东西,光靠春梅一个人买回,会累坏她的。更重要的是,一个女人突然间买回大量食品,不是告诉人家屋内藏有人么?要不了一天警察就会找上门来。反正这车回去是空的,红河市又没有人认识自己,车又是别人的,警察不会想到一个被追查的人竟然跑这么远买吃食,不如拉些吃食回去,减少春梅的购买量。所以他才上超市买东西。
豺狼回到西山春梅的住所,几个人正在“斗地主”。春梅上街了。他提了几包上楼,剩下的留在车上,天黑了才去搬进屋。
豺狼进屋不久,春梅就回来了。平日里一个人过惯了,一下子面对几个男人,春梅从心里到做事都很别扭。不过,黄鼠狼的弟兄,她不敢怠慢。她出去买了一些菜,又不能买得太多,怕被人猜出屋里的不寻常来。这个时候,她已经看出自己所依靠的人不是普通人了。他是有钱不假,但肯定是干了些犯法的事,和屋里的这几个人伙在一起就是很好的说明。这几个人为啥要躲藏,而且要藏到她这样一个女人的家里,肯定是警察在找他们。所以才这么小心。春梅虽然看透了这几个人,但自己已经是黄鼠狼的人了,要靠他生活。她要保护他,就得保护这些人。
买回东西后,春梅按照黄鼠狼的吩咐,呆在了家里。
白天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到了晚上,春梅就躁动不安了。她习惯了夜生活,习惯了迪厅里的音乐旋律,还有那到时就想吃不吃就难受的药丸。第一天她咬着牙熬过了,第二天再也无法忍受,她跑去了迪厅。
豺狼看她那个样子,打电话叫来了狼狗。狼狗把春梅从迪厅弄回来的同时,带来了一些k粉。
“你想弄死我们呀?你走了,屋里又有人,被人发现警察不就来了吗!不准再去那个地方。”狼狗一回到家就训斥春梅说。接着教她如何吃k粉。“瘾发了吃这个。等这些天过了去戒了。”狼狗安排停当,见春梅答应了,这才离开。
春梅肚子里怀着孩子,妊娠反应强烈,一天要呕吐几次。豺狼开始以为她是凉了胃。给她端去开水,拿去感冒药。春梅没有吃。后来一问,才知道是有了身孕。这一下豺狼吃惊不小,有了孩子还吃毒品,这娃儿肯定废了。也不知老大(黄鼠狼)是怎么想的。
豺狼想叫春梅把毒戒了,但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事实上不行,他们现在离不开春梅。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孩子,等戒掉毒瘾以后再要。他不晓得春梅的心思,更不晓得是春梅自己要这个孩子的。当他跟春梅说,劝她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春梅第一反应就是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豺狼没想到会是这样,只好没趣地退了回来。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豺狼有意无意的说,那天送黄鼠狼去红河市,回头的时候去了一趟医院,正巧碰上一个朋友的婆娘生娃儿。没想到那娃儿生下来竟是畸形不说,还是死的。
“怎么会是那样?”春梅担心的问。
“说来你不相信,那女人吃白粉。”豺狼说。
“白粉是啥子哟?”春梅不解。
“就是跟k粉摇头丸一样的毒品啊。真名叫海洛因。”豺狼瞪大眼望春梅,心里说怎么连这个都不晓得。
“啥子咹?k粉吃了娃儿会得畸形!”春梅大吃一惊,哇地一声哭了。
“你不晓得?”豺狼反问。
春梅也不答话,流着泪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死死的插上,倒在床上哭泣。豺狼去了好几次,试着想敲开她的房门劝她,但春梅没有开门。
一个夜晚在沉闷中过去。
第二天上午快10点钟了,春梅还没开门。豺狼担心出事,又去敲了几次门。10点过后,春梅终于开门出来。她也不说什么,一个人出门去了。
春梅出来后就直奔西山医院妇产科。她一晚上没合眼,也想了一晚上。这个娃儿黄鼠狼一开始就不要,是自己坚持要的。如果生下来是残缺儿的话,黄鼠狼一定不会管,自己拖着也是累赘。还有,听豺狼说怀孕期间吸毒,生下来的娃儿即使四肢俱全,也会有毒瘾。她想到现在的自己就不寒而栗。所以她终于决定不要这个娃儿。
春梅想恨黄鼠狼。这么重要的后果也不告诉。还有,自己吸毒就是他干的。她搞不懂黄鼠狼为啥要给自己毒品,为啥要害自己。这个时候她真有些恨他。可是当她从手术台上下来,从衣袋里掏钱交医药费的时候,特别是毒瘾犯了要钱买毒品的时候,那种没有根的恨立刻就消失了。再也恨不起来。她知道自己离不开黄鼠狼,离开了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春梅做手术回来精神很萎顿,懒懒的啥东西也不想吃。豺狼看出来了,叫一个马仔冒险出去买了一只鸡回来,亲自下厨炖好端去,喂她鸡汤,守在旁边看她吃下。
豺狼做这些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场祸是他惹出来的。他要是不对春梅说那些,春梅压根就不晓得有啥子危害,也就不会去把娃儿做了。他怕在黄鼠狼哪儿交不了差。二是他和春梅的二哥狼狗都在黄鼠狼手下做事,两人都是黄鼠狼最得力的干将,算是“铁哥们”,他要帮狼狗照看其妹妹。
一连几天,豺狼都如此这般尽心尽责,为春梅端茶送水,熬汤喂饭。
春梅除了小时候受父母亲喂过饭,长大了从没享受过被人服侍的待遇。向来都是她服侍别人。就是和黄鼠狼同居后,也全是她服侍他。得到豺狼如此的照顾,她心里很是感动。这种感动是慢慢生成的。起初她对豺狼的殷勤不屑一顾,看他是别有用心。还说是黄鼠狼的兄弟,居然不怀好意。她这么想着,打算黄鼠狼来的时候告状。可是后来通过观察,豺狼除了细心照顾,看不出有什么其他意图。春梅慢慢就放下心来,对豺狼也有了好感。甚至两三天以后,自己已并无大碍,还依赖豺狼。
自从豺狼带着几个人住进西都花院春梅的屋子里后,黄鼠狼再没有来过这儿。至于他为什么不来,春梅一直想不明白。然而黄鼠狼却异常清醒:他最好不来这儿。黄鼠狼做事谨慎,防范意识很强。要不他怎能做到“老大”!春梅这地方虽然隐秘,没人知道他在这儿出入,但现在情况变了,一下子增多了这么些人,目标大了。如果再有人频繁出入的话,很容易引起注意。警方正找豺狼不着,要是让警方注意上的话,等于把豺狼送给警察。那样的话,不仅一切的计划全落空,连他也完了。他不能干这种赔光老本的买卖。
黄鼠狼不来,春梅可是天天盼他。二十来岁的女人,青春而充满活力,身体恢复很快。手术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迪厅酒吧。毒瘾发了,只能在家吸食k粉。多了几日,她就感到憋的慌,想出去走走。可是没有人同意放她出去,更别奢望有人陪伴了。为了这一群男人的安全,她只能呆在家里。
春梅呆在家里的日子,惟一陪她聊天说笑话的就是豺狼。她对豺狼越发产生了依赖。每天,有一时半会儿看不到豺狼,她就要叫。不过,仅管豺狼百依百顺的照顾着她,但她还是苦闷,有时当着豺狼也流眼泪。她苦闷的是需要的人不来,眼前的人又不敢要。黄鼠狼对她还时冷时热的,说不准是啥结果。
豺狼呢,提心吊胆的在这儿住了十天。第十天晚上,他终于接到黄鼠狼的电话,叫他带着人于夜里秘密回顾镇,房已经找好。当天晚上,豺狼就离开西都花院,潜回了顾镇。
二十一
一连几天,陆杭杭找不到黄果树。黄果树象撒在烧热铁锅上的水滴,一下消失了。陆杭杭很生气。
这天陆杭杭刚到家,黄果树的电话却突然追来了。她看了,没有接。她心里堵的慌,一时难以平复。她要气气他,也让他尝尝着急的滋味。她不接电话,可急坏了黄果树。黄果树着急是怕她离去,所以急着打电话。黄果树可不愿让她就这么离开。陆杭杭的手机不断的叫,后来,她只好把手机关了。
当她再打开手机的时候,铃声平静了。她猜不透黄果树在想什么,但没有了干扰,可以清清静静想一想,到也不是坏事。
黄果树很着急。几次打电话陆杭杭没接之后,他差点把手机砸了。
陆杭杭心里不痛快,上班无精打采的。好在张云和常说些笑话分散她的思绪。她也找些活儿干,缓解心理压力,这样她才逐渐恢复过来。
找不到豺狼,耗子又跑没了踪影,“5·11”案的侦破陷入了一时的困境。张云和回到西山市后忙了两天,依然毫无收获。他把情况汇报后,得到的指令是:可以放缓,但要继续追查。这一指令让他好好的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好香,“5.11”案发以来,他还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正紧张侦破“5·11”的时候,“5·15”案又发了。两个案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敢放心睡觉。现在,案子所有线索都断了,侦破工作一时难以有作为,心里再着急也没用,不如放心休息,养好精神,再来重新疏理。这样一想,觉自然就能睡得香了。
第二天,张云和象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饱满,走路生风。陆杭杭见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还开他玩笑说“有喜事呀?师傅。”张云和笑笑说,“啥喜事,睡足了觉,精神好点。”
傍晚下班的时候,张云和叫住陆杭杭。“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请你吃晚饭。”
“好哇!有人请吃------”说到这儿,他看张云和很认真的样子,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玄妙,赶紧住口想推。可话已出口一半,再推就显出故意来。她不想得罪自己的师傅兼搭伴,也不想跟自己造成难堪。所以一个哈哈掩饰了心里的顾虑,笑着问“去哪儿?”
张云和见陆杭杭爽快的答应了,自然很高兴。“地点你选,好吧?”
“哪有你请客我挑地方的,还是你自己定吧。”陆杭杭不愿喧宾夺主。
张云和见陆杭杭这么说,只得以征讯的口吻道,“去良木缘吧,怎么样?那儿清静。”陆杭杭回说“行”,两人便往良木缘而去。
张云和选了一个雅间。
“就我们两个人呀?”陆杭杭坐下来,一边叫服务生开空调一边问。
“是啊。早就想单独和你吃顿饭,一直没时间。”张云和说。
陆杭杭见张云和这么说,就随口道:“那就谢谢师傅啰”。她这一句看似无意的话,让张云和好一阵噎。
自从陆杭杭来到刑侦队,做了他的搭伴,他就对陆杭杭的事特别上心。出去工作,他处处照顾她。出现场,他把侦破技巧一点不留地教她。案情分析,他把逻辑组合方式传授。他要以突出的工作业绩来赢得她的芳心。
但是张云和不知道,虽然无论从长像到人品到工作业绩,他在警察中都算出色。可他不是陆杭杭所中意的对象。他不仅家境无法与陆杭杭比,就连择偶的标准,看问题的思维方式都大相径庭。在陆杭杭眼里,他与其他追她的男人比起来,对她更好些,多了呆在一起的时间。但他绝对没有黄鼠狼那种“酷”。
张云和藏在心底的秘密已经好久了,他早就想找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但这段时间案件多,太忙,一直顾不上。再说了,他认为火侯没到,说了被拒绝,不仅难堪,还失去了机会。这段时间在一起,杭杭对他很好,相处也融恰,他觉得是时候了。
菜上来了,张云和热情地给陆杭杭夹菜,叫她快吃。
陆杭杭嘻嘻的笑着,也给张云和夹菜。他们没有拘束,不象约会的情侣,倒象一对兄妹。
“我想给你说个事。”喝着红酒的时候,张云和盯着陆杭杭的眼睛说。
“有啥事只管说。你是师傅,能办到的我一定办。”陆杭杭又一声师傅着实把张云和噎着了。而且她那“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把张云和的嘴堵得死死的。其实她知道张云和要说什么,她害怕他说出来不好回答,所以才用话堵他。
张云和被噎得怔怔的,愣在那里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等缓过神来,却再也没有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哎,算了吧,以后再说。”他说。语音一下子低了八度。
这一顿饭本来是张云和准备了好久才成了的,他怀着很高的兴致期待着,不想陆杭杭完全没领会到他的意思,这让他心里既着急又堵得慌。没有了兴致,一顿饭草草吃完,他送过陆杭杭,一个人奄奄的回去了。
象张云和这种情况算不算失恋呢?书本中没有现成资料可查,不过他的精神萎靡了是事实。他不晓得要用啥子方法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似乎读不懂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含意。上班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这个事。
“师傅,昨晚没睡好呀?看你今天精神不太好哟。”陆杭杭见张云和的样子,以为熬了夜,关心的问道。
“没事。睡晚了点。”张云和扯了个谎,把困顿掩盖了过去。
张云和正准备出去转转,柳副局长来了。
“怎么样,还是没有新的线索?”他看张云和在收拾东西,知道他要去干啥,问道。不等他回答,又说,“今天暂时把案子放一放,你和小陆都去参加招警面试,当考官。”
张云和与陆杭杭对望了一眼,感到有些意外。
“怎么,不愿意?这可是我专为你俩争取,局里才安排的哦。”柳副局长见两个人听了都在发愣,追问道。
“不不不,哪敢呢。服从安排。”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回答。
“那就快去啊,在局大会议室。”柳副局长说完,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末了加重强调了要注意人的素质,还特别点了几个人的名。
“啥意思啊,柳局点那几个人,是不是要我们照顾哟?”走出办公室,陆杭杭怀着一肚子疑问对张云和说。
“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还不明白?不是照顾,那几个人是必须收。”张云和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又来了这件事,心里更有气,说话再没了往日的温文尔雅。
陆杭杭见张云和火气重,没敢再说话。
“也没啥奇怪的。哪个当官的都如此,总有自己的人要安排。”张云和发觉自己语气太冲,补了一句和缓气氛的话。
来到大会议室时,另外的六个考官己经坐好,就等他们两个了。张云和一看,刑侦队就他们俩,其余都是各科室的。他很纳闷咋就偏偏抽他们呢?
他们一到,面试就开始了。
“张兵”,过去了三个,念到第四个人的名时,张云和与陆杭杭同时把眼睛盯住了走进来的人。这不是柳局特别交代过的人吗?!
“没有啥特别啊?还不如前面的呢。”考生走出去后,陆杭杭轻声对张云和说。
“打满分就是,管那么多干吗。要不交不了差的。”张云和吩咐她。
如此又过了几个人。凡是遇上柳副局长交代的人,他们都给了满分。
晚上,张云和陆杭杭都被柳副局长叫去了西山饭店。桌子上没有多的人,就他们三个。一顿丰盛的晚餐,柳副局长请的客,说是他们这些天辛苦了,慰劳慰劳。柳副局长说的时候张云和脸红了。他知道要说案子的侦破,尽管的确辛苦,但他们不及格。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破案。他明白柳副局长请吃饭的真正意思:对今天行为的慰劳!
陆杭杭听了,看着张云和笑。张云和赶紧端酒敬柳副局长说,“谢谢柳局。全靠你的指挥有方,大力支持。”
“你们两个是我的得力干将哦。我还要谢谢你们呢。你们不出力,我就破不了案啊。”柳副局长笑了。说。
陆杭杭很懂事,殷勤地为柳副局长斟酒,敬酒。吃到最后,三个人都有了醉意。柳副局长还要去唱卡拉ok,张云和坚决不去,这才作罢。
陆杭杭回到家时已经快10点钟了。进门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二十二
再说耗子逃出汕头之后,一路慌慌急急的来到云南。
来云南耗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个方向他从没来过,很不熟悉。按照常规,一般人是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逃亡的。但耗子不同,他的思维是反向的。正是他没来过,没有熟人,警方才想不到他会来。这样才安全。再说了,他也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而且不是真正没有熟人。他是跟一个在汕头认识的人一起来的云南。那个人叫马有才。耗子晓得那是个假名,真名叫啥根本不会让人知道,那是道上的规矩。他也用了一个吴有明的假名。他很得意吴有明这个名,吴有明就是无有名。连名都没有,你警察找啥!找个逑!两个人来云南是要做一桩大买卖。
云南有个保山县,山高林密,在县境边上跨一步过去就是缅甸。而国境外就是臭名昭著的缅甸金三角——生产毒品的地方。
耗子来到保山,并没有住进旅店。他心里很清楚,象他这种人是不能住旅店的,住进去就会被抓。
他和那个叫马有才的人是分开走的,这样安全。他到达保山的时候,马有才正等着他。两个人没有在县城停留,而是直接去了乡下。
走了一天,傍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叫下布朗村的地方。这里名义上是一个行政村,实际上只有11户人家,满打满算才48口人,分散在近百平方公里的山地里。
下布朗村离缅甸边境18公里的地方有户人家,主人叫黄六矮子。43岁年纪,因患小儿麻痹症,身高仅1。33米。早先跟着兄弟过,后来弟媳嫌其累赘,给他远远的修了三间土屋,让他自个儿过。这里离他兄弟的房子最近,但也超过了3公里。平日里就他一个人,种一片庄稼,照看着一大片林子,倒也生活得自由自在,他也自得其乐。
三年前,他兄弟跟人合伙开办养猪场,看上了他这里僻静,说是种青饲料好干,就在他的隔壁修了一排房子,围上围墙,还修了一条简易的公路方便进出。黄六矮子当时还真高兴了一阵子。有了养猪场,就应该有人住在这里,他就不再一个人寂寞了。
养猪场修好了。运来小猪仔的第一天,矮子怕兄弟搞不赢,打算去帮帮忙。不想走到院子门口就被挡住了。请的工人把他堵在了围墙外,说是猪种贵重,怕外人带进病毒,祸害了小猪。矮子只好奄奄的回来,嘴里不服气的嘀咕:啥子猪恁逑金贵,我喂了恁多猪,没听说看逑不得。
嘀咕归嘀咕,人家不让进,他也没办法。从此他就不再去兄弟的猪场,一个人照原来该干啥就干啥。过了一段日子,矮子感到有些纳闷了,那猪场不是要整猪草吗,咋不种呢?也从没看见打过猪草,那些猪吃啥子哟!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猪场的门一天到晚关得紧紧的,也不见人进出,那屋里喂得有猪没得哟?
直到有一天,简易公路上开来了几辆公安车,警察把猪场团团围了,抓走了所有的人,他才听说那里边不是养猪,而是生产毒品。
三个月后,兄弟被判了死刑。弟媳带着两个侄子改嫁走了。他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那片地变得更冷僻。矮子每天看着猪场的屋子就想起兄弟,就伤感流泪。
兄弟出事以后,养猪场再没人过问,那房子也很快破败了。因猪场修起的那条简易公路上,再也没人走过。杂草趁势迅猛地疯长,半人多高的野草已经遮没了整条道路。
耗子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已经半夜。他们从杂草丛中一点一点地挪动,好不容易才来到矮子兄弟昔日的养猪场。
耗子和马有才是扭断门锁进去的。当天晚上,他们没有惊动矮子,进入猪场倒在地上就睡了。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
耗子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认为这地方安全。虽然没来过,但马有才一讲,他就认定是个好地方。
矮子认不得马有才,但马有才认得矮子。他熟悉矮子,熟悉这个地方。
马有才是上次在这里制毒的漏网之鱼。那次他很幸运,那天刚好去县城。在到达下布朗村口时,看到几辆警车奔他来的方向去了,就知道拐了,警察肯定是奔猪场去的。他寻思了一会,县城也不敢去了,迈开两腿从小路跑了。后来一打听,果不其然,厂子被端掉,所有的人全都挨了。为这他还暗自庆幸了好久。
那时马有才还只是一个跑腿的小混混,在制毒厂打杂。因为不是主要犯罪嫌疑人,跑了,久抓不到,也就放松了。
半年前马有才回来过一次。他回来不是制毒,而是贩毒。他带上毒品在这猪场里悄悄过了一夜。直到离开连矮子也不知道。那一个来回,他赚了一百余万。巨大的利润使他欣喜若狂。在汕头碰上耗子,一起在海上干了几次走私油品,觉得还是毒品利润高,来钱快。便邀约着又来了。
这一回他把这里选为立足点,要多呆几天,不惊动矮子恐怕不行了。
两个人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肚子饿得不行,这才醒了。白天不敢贸然行事,只好等到天黑下来才去找矮子要吃的。
那天矮子起来得也晚,大天亮了才起来煮早饭。饭做好后再出去摘菜。来到菜地,看见简易公路上杂草被往两边扒开,现出明现有人走过的痕迹。他很诧异,哪个夜半三更的到这儿来干啥子呢?他去那路上看看,见踩踏的痕迹好象不止一个人。他纳闷了,这人到哪儿去了呢?莫不是强盗吧,他来偷啥子?矮子就这样疑惑着摘回菜,把早饭弄来吃了。
矮子早饭后还是解不开心中的迷团。在屋里打转的时候,突然想起兄弟遗弃的养猪场来。他决定去看看。
矮子来到养猪场前,看见门锁被扭掉在地上,有人往里走的脚印,马上意识到里头来人了。他轻轻推开围墙的门,象猫一样无声无息地滚了进去。他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不速之客,到这儿来究竟想干啥子。
矮子没想到,他进门还没看清东西南北,就被两双大手紧紧卡住脖子捂住嘴。要不是他又是踢腿又是咬,卡脖子的人松了手,怕当时就见阎王了。
矮子被人拖进里边的屋子里,“趴”的摔在地上。接着听到一句狠话:“要活命就别叫!”矮子乖乖闭上嘴,不敢出半点声。
耗子见矮子没有喊叫,这才蹲下身对他说,“对不起了哈,我们被人追杀,刚逃来。怕你喊才这样的。”
矮子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嘟哝道:“差点把我掐死逑啰。”
“家里头有吃的没有?”那个叫马有才的问矮子。
“有米。生火煮就是。”矮子说。
“干脆去你家吧,整点吃的,饿死逑啰。”耗子对矮子道。
“走就是。”矮子爬起来就走。
马有才赶快抓住他的胳膊,瞪着眼说,“你要耍花招,我先扭断你的脖子。”
“不敢不敢。”矮子惶恐的点着头。迈出门的时候,马有才紧贴着他,象很亲密的样子。等他们走了,耗子才关上猪场的门,追了过去。
矮子忙了好一阵,才把饭给做好。看两个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他晓得这两个人的确饿慌了。“慢慢吃,不够我再煮。吃完饭就住这儿就是,没关系的,反正是我一个人。”
耗子听了,边吞着饭粒边与马有才对视了一下,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说,“那就谢谢你啰哦”。
矮子盯着两个人看,越看越觉得象他兄弟那样的人。一想起兄弟,他心里就痛,就恨警察,也就同情眼前这两人。他打定主意把两个人藏好,决不让外人知道。
耗子他们吃饱饭,有了精神。马有才想再睡会儿觉,但怕矮子跑出去报案,这样的话就挨了。于是跟耗子悄悄商量了一下,一个人睡,一个人看守着矮子。
矮子看出了他们的担心,也不多说,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连门都没出。
天黑下来后,耗子和马有才准备过境了。临走前,他们还要做一件事:就是杀掉矮子。由于担心离开后矮子就去报告,过不了边境就被抓住,他们不能留下矮子。
矮子开始做晚饭,一点也没察觉两个人有异样。等他做好饭,三个人一起吃过之后,天已经黑一会了。他正收拾碗筷,耗子来到他的身边,提起凳子一下把他击倒,不等他叫唤出声,马有才的第二击已经下来了。就这样,矮子一声没吭就没气。到死,他也没料到这两个人会杀他。
耗子与马有才把矮子胡乱的挖个坑埋了。趁着黑匆匆上路。鬼使神差,他们竟偷过去了。
二十三
召唤陆杭杭的自然是黄果树。陆杭杭顿了顿,还是接了电话。
见面的时候,黄果树说再不接电话,见不到你的话,我就疯了。陆杭杭瞪着眼说鬼才相信你的话,太腻了吧!
“这几天去那里了?咋老是找不到你!”陆杭杭不肯放过,追问黄果树。
“哎哟哟,别提啦。你不晓得,我这几天才倒霉,做一桩生意差不多全赔啰。”黄果树哭丧着脸说。
“算啦,一说这些你的理由总多得很。明天我同学生日,晚上派对,要带男朋友。你不会说有事吧?”陆杭杭不想听他解释。
“好啊!哪个说有事啦?没事。在哪儿?”
“去了就晓得了。六点钟我下班,你来接我吧。”
“肯定热闹。正好去见见你的同学们。”
“就同学和要好的朋友。人不会太多的。”
“好的。明晚我一定准时到。”
陆杭杭关掉电话,心情这才好起来。
夜色拉下来已经好久了,天空挂满星星,象莹火,闪闪烁烁——
一个大草坪。草浅浅的泛着嫩绿,几棵美人蕉,三两丛翠竹点缀其上。不远处是游泳池,四周镶嵌着白色的瓷砖,连池底也是白色的。水清澈透明得让人禁不住就想往池里跳。草坪上很随意地置放着几张桌子,但质地很讲究。桌面是白色的大理石,看上去明亮而洁净。连椅子也是白色的。夜晚,白色的用具与绿色的草坪搭配,凸现明亮而和谐。看得出来,主人是经过精心准备和构思的。桌上已经摆上啤酒、水果和餐具,先到的人已在嚼着水果或口香糖。高处,挂着几盏硕大的灯,光亮得如白日。
音乐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激越,欢快,真诚。乐声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人陆续聚拢了,草坪上陡然热闹起来。从下面看过去,只见穿着各式鞋袜的脚在移动。先到的后到的,都在互相招呼着,问侯着。
陆杭杭是最后一个到的。当她牵着黄果树的手步如草坪时,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过了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他俩。“呀,好漂亮哦!金童玉女。”看的人纷纷发出赞叹。那一刻的风光,陆杭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成了晚会的明星,仿佛过生日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宴会开始了,草坪上杯盏交错,人声鼎沸。在一番对主人的祝福之后,大家纷纷转向了陆杭杭,向她祝福,围着她敬酒。
这时音乐声激昂起来,生日歌换成了迪斯科舞曲。脚步杂乱地离开草地,奔向旁边的舞池。一双双一对对,在池里翩翩起舞。陆杭杭的手被黄果树牵着,快速来到舞池里。当他们舒展舞步,欢快地跳起来时,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舞池里的脚步突然间全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了她和黄果树的身上,脚上。他们优美的舞姿让所有人为之倾倒!
舞会继续着------
疯狂了半天后,累了的人坐了下来,坐在了草地上。陆杭杭也累了,拉着黄果树回到草坪。刚坐下,一个同学走过来向她道:“借你的男友跳一曲。分开一会儿,不介意吧?”
“跳啊。看得起,送你好了。”陆杭杭玩笑地说。
“真的?我拐跑了别后悔哦!”同学也不示弱,回敬道。
“去吧,送你。”等人家拉着黄果树转身,才又冲其补充道:“——一会儿。”惹得听见对话的几个人哈哈大笑。
音乐声继续着疯狂。陆杭杭坐在草地上,陶醉在震响的乐曲中。她盯着看同学跳舞,品评着她的舞姿。突然,她发现了不正常:同学贴在黄果树身上,两人抱得那么紧!她怀疑自己的眼睛看花了,用手使劲揉了揉,再看,的确是真的。两个人不仅紧紧抱着,还偷着亲吻呢!这下她可傻眼了。她发疯似地冲过去,要把两人拉开。这时瞬间大风狂暴,吹翻了杯盏椅凳,吹散了人群。大雨劈头倾泻而下,铺天盖地,竟然没有一点预兆。哗哗的山洪陡然而至,刚才还笙歌宴舞的场景被汹涌的洪水冲走的了无踪迹。她眼看要冲到了黄果树的身边,“轰”的一个浪头打来,将黄果树卷起,“叭”地摔到了游泳池里。她看见黄果树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没有踪影。从那过去的,是一望无际的滔滔洪水------
“不!不要!”陆杭杭向黄果树没去的地方伸着右手,声嘶力竭的大喊。她奋力向前扑,“哗”,另一个浪头打来,把她也卷入水中。
“啊!”她感觉憋气,拼命往上挣扎,醒了。原来是做梦。
陆杭杭被刚才的梦吓出了一身的汗。这样的恶梦她可是从来没做过,这个梦在告诉什么呢?是黄果树有什么不测吗?她一想到这就打寒颤。她开亮灯,坐起来平抑了一下情绪。忽然想到了小时候从大人那儿听来的解梦,做梦是反的,梦死得生!她暗自打了一个哈哈,将灯关了,重新睡下——
第二天,陆杭杭整天的精神都很好,上班下班一路歌声。她反复咀嚼着昨晚的梦境。结局虽然有点可怕,但过程是甜蜜的。她回味着手牵着黄果树走进草坪的那一刻,盯着她的那一双双齐刷刷的羡慕的目光,好不爽快。至于最后的洪水,黄果树被淹灭,梦的结果都是反的,她相信。
下午,还不到五点钟,她就早早给黄果树打电话,直到听黄果树说“记着呢,忘不了。”才放心挂上电话。
下班前,她正说叫黄果树过来,不想黄果树先来了电话。她以为黄果树到了,忙说“马上就来。”电话里黄果树却说,“很对不起哦,来不了了。香港来了一拨客商,走不了。”
陆杭杭听愣了好半天,直到电话里“嘟嘟”声震耳,她才关掉了手机。
二十四
自从“5·11”“5·15”两宗案子中棒槌棕熊先后被杀,警察紧追,西山市区平静了不少。治安案刑事案明显少了。虽然耗子还没抓着,两宗案都还是悬案,但目标是明确的。张云和相信,抓住耗子是早晚的事。
张云和走进办公室不一会,柳副局长就来了。
案发的这些天,柳副局长对案子抓得很紧。最初的一段时间,差不多天天都要听汇报,讯问侦破的进展情况。案子破不了,他比谁都着急。他说守土有责,要保一方平安,要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直到张云和陆杭杭从广州回来,耗子逃得没了踪影,他才轻松了下来。
“当领导也辛苦。你看柳局,从早忙到深夜,好累哟。”最忙的那些天,陆杭杭曾这样对张云和说。
张云和没置可否,只是笑笑。后来感觉这样有些不妥,才补了一句:“不这样能行吗?”
张云和补上的这话也没能让陆杭杭明白他所指什么。陆杭杭只好云里雾里跟着附和道:“是啊。”其实她这话也让张云和没弄明白她究竟懂没懂他说的意思。
“没弄懂也好,‘难得糊涂啊’”。张云和心里想着。他俩就这样各怀各的认识,合力办着同一个案子。好在陆杭杭大都听张云和的,两人合作还顺利。
这个案子出了后,柳副局长对一线人员特别关心。特别是对具体负责侦破的张云和陆杭杭,更是保护有加。特别批假,请他们吃饭,犒劳慰问------但柳副局长也有不满意的时候,那就是张云和陆杭杭没有及时汇报进展情况的时候。比如在林场包围住耗子,柳副局长就很恼火,说是为啥不先报告一声,把防备搞得更周密,以致让耗子跑掉了。
这几天柳副局长很精神,也许是因为压力不如前些天大了的缘故吧,他的笑容多了起来。他一来就“呵呵”笑过,开几句玩笑,这才转入正题。
“耗子的情况怎样,有消息了吗?”
“没有。”
“其他方面呢?”
“也没有进展。”
“要重新思考对策,抓紧侦破。越拖越不利,压力大得很!”
“是。正在思考。”
“成熟了快报上来。”
柳副局长问过案情后走了。留下一串脚步声,和张云和焦虑的心情。
其实张云和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把刚刚得到的线报隐瞒了,没有告诉柳副局长。或许是追查耗子和黄鼠狼探监表弟的事中太多的失败让他变得保守了。太多的巧合使他开始提防所有人。按他现在的思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得到情报后他就给局长汇报了,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局长很重视他的意见,随即给机要处打了招呼,目前,这个情报除了局长和他,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柳副局长走后,张云和陷入了长久的思考:面对手中的情报,怎样才能出奇制胜。他在想一着好棋,一着险棋。
这个时候陆杭杭来了。张云和简略地跟她说自己的母亲病了,住进了医院。他要休几天假,看看母亲。叮嘱她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免得领导和同志们知道了,前去看望,耽误了大家,也搞得他很紧张。
“伯母病了呀?正该去看望的噻,怕啥。”陆杭杭表示不理解。
张云和坚持说不需要。并把工作临时作了交代,这才去请假。他直接去局长办公室,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局长批给了他10天假。张云和把假条交到了局办公室,一个人休假去了。
与张云和同时休假的,还有刑警大队的另一个人。
二十五
十多小时后,云南省保山县公安边防大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这两个人就是在西山请了休假的张云和与另外的一人王明水。
张云和是来的保山的策划者,而王明水则是到了保山才知道要干啥的。张云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跟新近发生的一连串蹊跷事有关。他有疑虑,但又不能说出来。他想用这一招试试自己的猜测,同时也确保能抓到要找的人。以免再出现前几次那样的状况。
昨天,当他得知了耗子的确切消息后,为向刑警队和分管领导汇不汇报的问题,他思考了好久。最后决定只向局长一个人汇报,等真正抓住人了再通知刑警大队。于是他请了假,以探亲为幌子,秘密来到了云南保山。考虑到路上押解的安全,临时要了王明水跟来。为了掩人耳目,王明水也休了假。
其实这段时间张云和并没有真的闲着,他在悄悄地动用所有的眼线,秘密查找耗子的下落,窥探他的潜逃方向。信息还是从云之南传过来的。
现代交通工具帮了张云和的忙,当天他们就来到了云南保山。
再说耗子偷渡去了缅甸后,购得了三十多公斤海洛因。要把这么多的毒品走私过来,显然不是容易的事。从关卡蒙混过关太危险,目标太大,能逃过海关缉毒警察的眼睛几乎不可能。幸好马有才那小子熟悉,知道另外有路可走。
保山边境的山中有很多无人值守的小道,这些小道有的是当地人上山打柴,有的是为了抄近路踩出来的。这类小道并不隐秘,当地人大多知道。还有一种小道就不同了,是越境人员新开的,非常隐秘,有的连当地人都不知道。从任意一条小道上去来,都可越过国境到缅甸,也可从缅甸来到中国。那天耗子他们杀了矮子之后,就是从这样的小道上过缅甸去的。当然,小道上偷渡也并非百分之百的安全,不少人就是在小道上栽倒的。对于这一点,耗子和马有才都非常清楚。
耗子是人精,虽然没有贩过毒品,但晓得那玩意儿的危险。根据从缅甸那边得来的经验,人货是不能一起走的。那样的话,被抓了就是死路一条。货单走,即便中途出了问题,最多就是丢了货,人可及时逃脱。
耗子和马有才还是从小道上回来。要说这两个人也有些不知死活,过境后还跑到了矮子那里,也不怕时隔多日,当地人发现矮子遭了杀害,报了警,警察在那儿等着抓人。两人过来后,在矮子屋后窥探了半天,确定这偏僻之处无人来过后,才进的屋。
其实耗子刚过境就被盯上了。他们还没有出发,保山公安边防支队就已经得到贩毒的情报了。随后又掌握了他们的确切路线。张云和得到的情报就是从这儿来的。
耗子虽然精,但再狡猾的狐狸都斗不过好猎手。云南公安边防总队,保山公安边防支队都在缅甸长年派有缉毒侦探,安有眼线。那边的毒犯一有动静,这边早早就知道了。
耗子的暴露是因为他那张脸。从广州逃脱后,他被画像通缉。在境内时,他时刻颤颤惊惊,害怕被抓住。过境到了缅甸,他胆子大了起来,不再那么缩头缩脑了。那天,刚逃过去,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人多的地方挤。看人妖,嫖妓女,新鲜的他都去。他说这样才不引人注意。
还在街上东瞅西看的时候,耗子就被化装去缅甸旅游的缉毒警察盯上了。偏巧这个人也是刚刚过去的,离队之前才看过耗子的通缉照片。第一眼看见耗子,就打了一个激灵,在搜寻一遍记忆之后,确定了眼前的人的身份。
耗子这么些天平安无事是有原因的。他人在缅甸,我国的警察不能越境抓人,要抓他得通过外交途径,很麻烦。更重要的是,警方想弄清他去缅甸干什么。因为发现他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
很快,耗子去缅甸贩毒的目的清楚了。他回来的时候可以抓他的,但这时候抓了,毒品流向何处不确定。他的下线是谁?这些问题没搞清楚,假如让这么多的毒品流进国内,要毒害多少人啊!鉴于这些,耗子回来一路都很安全。
张云和到的时候,耗子已经住进了保山县城。他一到就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耗子跟丢了!进了保山县城后,马有才带着耗子在几个小巷里东串西溜,竟然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别急,只要他进了这个县城,就一定逃不掉。”保山的警察安慰张云和说。
按照保山警方的计划,毒品一过境就开始抓捕。但耗子实在太狡猾,他把毒品藏在从缅甸过来的香蕉车上,请人帮运。一开始,警方竟不知其从何处以何种方式偷运过来。直到临起运了,才得到可靠情报。
清晨,一辆满载香蕉的大卡车从缅甸方向始入中国境内。卡车驾驶室里坐着两个人。除了驾驶员外,副驾驶位子上坐着的是押运员。从表面上看,这车跟其他运香蕉的车没有两样,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其实,副驾驶位子上坐的正是耗子花高价请的押运毒品的人。
卡车一路过来,都有一辆陆霸越野车不紧不慢的远远跟着。本来,从卡车上是看不到越野车影子的。走了一段,卡车突然停下了,司机下车检查水箱,又转到側边敲敲轮子。不经意间往后瞄了一眼。这一下,越野车藏不住了,只好往前开去。
“看,他们在通电话。”错车时,越野车上的警察看到了卡车上的押运员正在打电话。
“不管他,到前面去等着。”越野车径直往前去了。
大卡车的后边,跟上来了一辆绿色出租车。出租车也不紧不慢,远远的跟着。
耗子在保山很着急。每隔10分钟,他就和车上联系,看看车到哪儿了,出啥问题没有。
本来,车出缅甸国境进入保山地界后,警方打算实施抓捕。谁知耗子每10分钟就和那押运员通一次电话。如果抓了押运的人,在10分钟内搞不定,耗子就会知道出事了,马上就会逃跑。
保山警方很着急。在这段路上搞不定,卡车进了保山货场,谁能保正不会出差错?
张云和也急。现在还没弄清楚耗子藏身何处,要是又让他跑了,那就功亏一篑了。但张云和没办法,保山不是西山市。他只能等着。等着保山警察把耗子抓住。
保山公安边防大队的缉毒警们根据情况,果断决定等卡车过了检查站后就抓。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们通知检查站说,一会儿有一辆运香蕉的大卡车开过来,不要查得过细,放车过关。
大卡车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那辆出租车依旧远远的跟在后面。到了检查站,站卡的人粗粗的看了一下,翻了一翻,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很快就放行了。
耗子接到卡车顺利过关的电话很是高兴,心想边防检查也不过如此,一路下来很顺利嘛。一克一千,十克一万,三万五千克------他开始兴致勃勃的计算着这批货的赚头了。
大卡车顺利通过检查站后,押运的人也高兴。从检查站出来,他就叫司机把车开快点。“挨了!”离开检查站大约一公里多路,转过一个山咀,司机和押运的人几乎同时叫起来。前面不远处,早先看到的那辆陆霸越野车横在路中,几个警察端着枪一字排开,高声叫着要卡车停下来。司机想倒车逃跑,一看后望镜,车后多出了一辆出租车,和几个端枪的警察。两人一看不是路,弃车就往山上跑。没等跑下公路,两边的警察都冲到了,两个人相继被扑倒。从车上的香蕉中,找到了全部35公斤海洛因。
原来,从这里再往前走约10来公里的距离内,因为山高林密,山势陡峭,手机没有信号。耗子和马有才应该知道,这段路上电话不通是正常的,所以警察才选在这里下手。
突击审讯在路边进行。两个人都是雇请的,知道的有限,问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来。但说明厉害后,两人愿意配合警方行动,抓住耗子和马有才。于是,警察们又手忙脚乱的将毒品和香蕉原样装好,用一名警察装扮成司机,开着大卡车往保山前进。
车到保山,耗子叫先开到货场去,他和马有才都没露面。
晚上12点过,押运的人突然接到电话。耗子叫把车开出去,而且只说了路线,没说停车地点。警方很有些为难了。深夜的保山车流量少,如果派车跟踪的话,一下就被发现了。无奈之下,保山警方派出了六辆车,在可能停车的地方等。开车还是由警察代劳。
大车在耗子的指挥下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城乡接合部的一个农家小院里。
侦察员们判断,耗子和马有才应该在这里了。于是包围了小院。不一会儿,装扮成司机的侦察员从里边发出了信号,外边的人一拥而进,没等耗子弄明白是咋回事,就被扑倒在地了。从耗子和马有才身上,分别搜出了一支子弹上膛的手枪。
抓住了耗子,张云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立即给局长打了电话,报告了好消息。
耗子被单独押解回西山。到站的当天晚上,张云和不顾一路劳累,迅速审问了他。结果却不尽人意。张云和原先有所预感,但没想到会这么糟。
耗子很傲慢,没把张云和等刑警放在眼里。张云和抓住他的这一弱点,用话激他。耗子说“你不用激我,看你是条汉子,老子反正是一死,你想知道的全给你,让你立功。”果然把所做的坏事一件件都承认了,连杀矮子的事都说了。惟有杀棒槌的事,他说不是他干的,他没杀棒槌。再问,他说“我瞒你干啥子?多一件还不是死罪,少一件也减不了刑。干了就干了,有啥子不敢认的!”
张云和分析口供后认为,耗子说的基本可信。“5.15”案算是破了,但“5.11”案却还得从头再来。看来,早先的两案并侦有失误,两个案子是各自独立的。
在案情进度汇报会上,张云和把审讯耗子的结果说了,也讲了讲抓获耗子的经过。首先发难的是柳副局长。
“当初提出‘5.11’‘5.15’两案合并侦破的是你,现在得出并案不成立的也是你。我问你哟,去云南为啥悄悄的,还采取瞒天过海掩人耳目,难道这么些干警都不值得信赖,只有你才是人民警察?你把这么些人置于何地?我看你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
柳副局长的话一下子震得张云和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作为领导会这么看问题,与自己一心破案差距太远。他的脸一下子涨红到了耳根,正要分辩。局长说话了。局长的话给他解了围,也给他长了精神。
“并案的事我看就不要再说了,任何人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是吧?小张很努力,抓住了耗子,很辛苦,我看应该表杨。至于去云南,那是我的主意。人去多了一是费用大,二来嘛,人多嘴杂,容易走漏风声。前几次不就是人去得多,结果没抓住嘛。考虑到这样一些因素,就没给大家打招呼,有意见的向我提,别去为难小张了。怎样能高效破案,我看应该多想想,灵活一点。”
局长的话一出,柳副局长不吱声了。话题重又回到“5·11”案的侦破上来。
从会上下来,柳副局长就一直不高兴。看来,他这个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有些悬浮,不仅刑警不相信他,最重要的是来自局长的不信任。想想看,抓捕耗子这么大的事,居然背着他这个分管局长,他还管啥!
本来,当初安排张云和负责“5·11”案的侦破,他是有考虑的。张云和年轻,不善猾头,侦破中肯定不会藏着掖着。他作为老刑侦,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又是分管局长,张云和一定会及时汇报情况。他这一分析不能说没有到理。一开始,张云和是事事都请示汇报。但是随着案子的进展,张云和感觉到了一些问题:自己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每事汇报,知道案情的人多了,风声走漏,于破案不利,所以才改变的。
柳副局长不高兴还不仅于此。比如说韩露,要帮忙的时候嘴比啥还甜。前些时差不多天天来缠着,近些天却连鬼影都找不到,真是人心不古。还有,这案子弄到现在这个样子,他真是没想到。以后,这麻烦事会更多。
张云和没有去想柳副局长的心情怎样,他现在整个身心都用在了弄清“5·11”案上。从会上下来,他又一头扑进了案子的侦破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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