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情人

胡正银

一

时间定格在2000年5月11日。

傍晚，夕阳如血般铺在山峦上。通往半边坡上那座豪华别墅的路上，一辆奥迪车悄无声息地行进着。别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车向别墅驶来。

别墅离开闹市，背靠凤凰山。前面是一溜斜坡，绿色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江边。穿过草坪，就来到江边的凉亭。人坐凉亭上，沏一杯清茶，领轻风徐吹，看满江舟横，顿生到中流击水的壮志。草坪是新剪过的。草色嫩绿，青青浅浅的才能没马蹄。几丛绿竹，三两根棕榈随意地置放在草坪上。草坪前是一个游泳池，四周被瓷砖嵌得雪白贼亮，一池水清澈得不见半点污秽。房屋、草坪和凉亭都被黑色的铁栅栏围在一起，进出只由别墅前开的一道门。不用细说，一看这气派，就知道房子主人的不一般来。

奥迪车缓缓穿过铁栅栏，在别墅前停下。房主人李少其迎出去，那人却站在客厅没有动。

陆杭杭从车上走下来，身边是她爸爸陆天鹏——西山市西山公业园区的老总，陆杭杭是随爸爸一起来别墅作客的。房主是红河市凤凰山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与陆天鹏业务上常有来往。陆天鹏来和李少其商谈一笔生意。

陆杭杭一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好美啊！老爸，你几时也有这么一个房住住就好了。”她扭头低声对陆天鹏说。

“净想美事。”陆天鹏一笑。

说话的当儿，李少其已经来到了跟前。陆杭杭叫了一声“李伯伯好”，接着就赞道：“真想不到李伯伯这儿这么美，好漂亮啊！”话语中充满羡慕。

李少其阴阴的一笑。

进到别墅，陆杭杭只感眼睛不够用。客厅里的陈设，房间的摆布，都豪华而昂贵。她趁陆天鹏在客厅里和李少其密谈的机会，满屋子转游。

“杭杭，随便点儿，自个儿玩吧。”李少其没忘了先招呼好陆杭杭。

陆杭杭从屋里看到屋外。她穿过草坪，来到凉亭上。宽阔的江面，一泻千里的水流，使她顿然心胸开阔，伸开双臂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江中几艘运煤船拉着长长的笛声，从远处快速离去，看样子是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往附近的某个地点抛锚。大船过后，江水卷起的浪涛一阵一阵向凉亭扑来，拍打着亭脚，溅起的水花冲得老高。果然是一个绝妙的所在。陆杭杭从心底赞叹。

陆杭杭再次回到别墅时已经吃晚饭了。坐上桌子的时候，她注意看了那个人。这人三十来岁年纪，留平头，方脸，身板结实强壮，看上去酷酷的，冷冷的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刚进别墅的时候，她还看了这个人两眼。但这个人不爱说话，对人也不热情。一开始，陆杭杭以为他会像别的男孩那样对她献殷勤，在陆天鹏坐下来和李少其海吹的时候，她还跟他打过招呼。因为他的不卑不亢，没等到李少其给介绍，她就跑出去了。陆杭杭是独生女，天生条件优越，从小娇生惯养，人又长得窈窕，水灵灵如初绽桃花。在学校读书的时候，追她的男孩少说也有一个加强排。由于天生丽质，家境好，时时被人宠着，滋生了她的虚荣心，读书就成了混日子。高中没毕业，眼看混不下去了，才去警察学校呆了三年。毕业后，靠着老爸走关系，进刑侦队当了一名女警官。进队的当天，警察里就有人对她发动了爱情攻势。对这样一些追求者，她一直没当回事。情绪好时，跟他们玩玩，情绪不好时，两句话打发走了事。在她来说，还没碰上见了她不动心的男人。人这种动物天生就有一种贱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去看重，很难得到的却拼命去争夺。这种贱性在陆杭杭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这个时候李少其给她介绍说：“来，杭杭，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黄老板，做生意的。”然后对黄老板说：“这是杭杭，陆总的女儿。”

她看到那个叫黄老板的冷着脸点了点头，算是与她打招呼，心里很不舒服，“什么人恁酷哟。”她在愤然的同时，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一种征服的冲动！

吃过饭后，陆天鹏和李少其到江边凉亭去看夜景。陆杭杭去过了，不想去，就留在了屋内。黄老板也没去。客厅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黄老板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脸上依然酷酷的，不说话。陆杭杭想和黄老板搭讪，碍于女孩面子，不好开口，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要出去。

“大妹子吃苹果不？”这个时候黄老板说话了。问话的当儿已拿起一个削起来。

陆杭杭正愁没话可说，无法接近黄老板，一听这话，忙说“我自个儿来吧”。走过去从水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

黄老板手中的苹果皮已经削完，顺手给她道：“吃这个吧”。

杭杭说声“谢谢”，接过了那只削了皮的苹果。黄老板重新拿一个苹果削起来。

有了那只苹果做媒介，屋里的气氛柔和了许多。陆杭杭有了说话的由头，边啃苹果边与黄老板聊起来。“黄老板是那里人？”

“红河”。黄老板回得很简短，脸上依然没有笑容。

“啊，城里出来的哟，怪不得那么酷。”陆杭杭半开玩笑半恭维。

“我酷吗，不会吧？”黄老板听陆杭杭这么说，脸上终于有了笑。

“是呀！你不仅人酷，连穿着也酷呢。”陆杭杭恭维。

要说黄老板这人还真有点“酷”，你看他，大热的天穿一条牛仔库，在别人家里也敢光着上身，一件花花公子衬衫很随意地搭在肩上。配上他的少言寡语，鲜有笑容，冷脸如天山冰块，能不给人以“酷”像？

其实黄老板并不是真的对陆杭杭无动于衷。他第一眼看到陆杭杭，心底就有了占有的冲动。天下居然有这么美的女人。他在心里赞叹。但这样的女人，有那么好的家庭背景，要追到也并非易事，他很清楚这一点。这黄老板见的世面太多，对女人钻研很透，有自己很独到的见解。他把女人分为三类，一类是盲从型。这类女人大多家境一般，爱追朝流时尚，贪钱追“星”。只要你出手阔，或是什么“星”，很容易就得手。第二类是独立型。这类女人有自己的主张见解，对前途对事业看得很重，上进心强。与之打交道，得以心换心，真诚对待，否则会很累。第三类是征服型。这类女人天生环境好，所要的东西很容易得到。对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越要得到，有的甚至不择手段。这类女人不能主动去追，最好的对付办法是适度的高傲，让其产生征服感，不用费神就能得到。陆杭杭就属于第三类。在她随爸爸走进别墅的那一刻，黄老板心中就已经有了主意。这一着果然奏效，陆杭杭对他已经有了征服的欲望。

两个人一搭上茬，感觉很谈得来。不多的时间竟像老朋友一样，天南海北，时尚潮流无所不吹。陆杭杭讲学校的经历，黄老板说他的社会见闻，不时还有一阵哈哈的笑声。

“还读书？”笑罢黄老板问。

陆杭杭说早就没读书了，在刑警队混饭吃。黄老板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大笑说：“了不得，了不得。看不出来，还是女警官，失敬失敬。”说着站起来鞠躬，“向漂亮的女警官致敬。”

陆杭杭听得很入耳，笑嗔道：“黄老板真会开玩笑。谢谢啰。”她想起闹了半天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就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不介意的话。”

“问吧，没啥子。只要我能答得上来的一定回答你。”黄老板一下子显得很大度。

“能告诉你的名字吗？”陆杭杭话一出口，脸上一阵绯红。

“这个呀，能啊。我叫黄国树，别人都叫我黄果树。”

陆杭杭听了禁不住一阵哈哈。“没错呀。你好出名哟！黄果树那么有名被你赚来啰。”笑完记起饭桌上李少其介绍时说其是做煤炭的，就问他，“码头你熟吧？”

“熟啊，啥子事？”黄果树以为陆杭杭要他帮什么忙。

“没啥子事。我们西山码头乱得很，前天晚上黑帮火拼，还伤了人。你要注意点，没事最好别去那些地方。或许红河市要好一点。”

黄果树一听是这么件事，立即回答说“呵呵，谢谢警官提醒。我除了业务非去不可的时候，一般不去。”

正谈得热烈的时候，几乎在同时，陆杭杭和黄果树的手机都响了。

“啥子喃，春风茶楼枪杀案？好，我出警。”陆杭杭一听头皮就发麻。这么晚了还出警，真是受罪。这杀人的也是，白天杀不好呀，一定要晚上！反正都跑不掉，白天还能显出英雄。接完电话她就嘀咕。

“成了？啊，晓得了。我马上过来。”黄果树接完电话却很轻松。脸上显出做成大笔生意那种愉悦。

接完电话两人对望一眼，相互说声“有事”，约定再见后，就分头走了。陆杭杭给陆天鹏说了一句“爸，我有事，先回了。”就跳上了奥迪车。

二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7-8-7 15:28:00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