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村出走进城里的大学，乡亲们都说周家祖坟冒了青烟，毕竟，还没有多少大学生从这里走出去。我是带着乡亲们的骄傲离开了这个穷僻的小山村。大一时便与同舍的哥们约定好，四年绝不谈恋爱，信奉毛主[xi]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研究生！大一的日子有些烦躁，后来才明白那很正常，“大一迷茫，大二伤感，大三彷徨，大四追逝。”当时不知所以，难谴心绪，加之天生自卑，在别人开始私下恋爱时心也晒慌，开始同高中时较好的异性同学有了暧昧的书信来往。隐约的情现在明白不算是爱，却添补了那时心灵的空白，给平凡的生活几许生机和渴望。信里常常提到一个燕的女孩子，大一临近寒假时，我们决定见一面，这个决定彼此可能都明白意味着什么。在见面那一天，我却没敢出来，只是躲在一家眼镜店里看她在外边四处张望，直到悻悻的离开，电话里我丢了个谎给她。她什么也没问，我也没多解释什么，再后来书信渐少，那段情感悄悄消逝了。这算是我的初恋吗？后来我问自己，应该不算。当初避开她，因为见她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她已不是清白之身，想到一年前我见她穿着雪白睡衣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我不是什么圣人，可能心还小，想到那些后心有剌痛感，如果真的相爱了，这个暗伤会陪我一生，我也不确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段持续大半年的所谓的爱情结束后却也带来了伤感。大一下半年，我开始写很多文字，有一些在学院的重点刊物上发表过，许多人也知道2000届历史系有一个笔名周冰的“才子”。但这些并不能掩饰内心的孤独。约好不谈恋爱的哥们中有两个已经开始了爱情之旅。就在2001年的五月，一个老乡聚会让我认识了她。照理，老乡会一年里开两次，一次是每年的九月，是迎新生的；一次是五月，送老生毕业的。她当时脸有些黑，给太阳晒的。穿着短袖衬衫，上面压着许多文字。个很高，说话声音很甜，最重要的是她的乐观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让我第一次怦然心动。似乎那就是我要找的生命里的另一半。之前我从不相信缘分，也不知爱情真的那么伟大吗，然而那一次相见后我心跳着，不敢多语，胆怯着，不敢靠近她，心里却决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上午在通辽的周边照相和观光，中午在饭店里聚餐，那个大三的女主持人似乎无意，又似乎有心为之，竟把我和她安排在一张桌上。我不愿意喝酒，因为一杯下去脸红如血，两杯过后全身赤色，三杯便是心里翻江倒海，痛苦的旧事涌出。但我还是喝了许多，而且还和她碰杯。不知是高兴还是别的，后来眼里闪着泪花。那顿饭后，许多人都在哭，什么是离别，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下午四点多才吃完饭，有人已经定好了唱歌的吧厅。在那里我又一次惊讶，她唱的太好了，她的美的光环完全萦在了我的心畔。大约八点后聚会结束了，大家陆续回大学。路上我仿佛八年抗战一样，最后鼓起勇气请她与我单独说会话。她没拒绝。我不知什么话题能让她高兴，现在也不记得许多了，只是当时很为难，也没任何逻辑可讲。最后临近分开时，我大胆却有预谋地提议让她做我妹妹。她说好啊。我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回到宿舍后，心潮难平，一夜都在兴奋。第二天，一个大二的老同学找我，从前我们是好哥们。他告诉我说，你最好还是不要找她。“为什么？”“信我的，没错！”他没说别的就走了。他看出我对她动情了？！事后我还是有一个月在挣扎，虽然并不全因为他的话，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资格可以去追她，爱她。但心里想见她的激动却无法平息。还是打了电话，约她到我平生去过的最好的一家饭店。让我的心重新蠢动的是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意向，爽快地答应了。

大清饺子城。

生平里吃过最贵的饺子，不是按斤，而是论个。一个五元钱。我们要了六个，点了四个菜。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也是，我很少或从不点奇数菜，总认为那是不吉利的象征。吃饭时我突然告诉她，我不做她哥哥了。她很惊讶，问出什么事了吗？我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我一生都无法忘掉的美丽，很坦白地说，“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呵呵，听听，这就是我的第一次表白，很土，很大胆，很无理，但却是我几夜思来想去的杰作。她显然很意外，也很生气，果断的回绝了，没有任何犹豫。在她感谢这次愉快的晚餐后，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爱我的意思。绕着大学走了一圈。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平静地走了。想着心里涌起莫名的心酸。人的一生里也许有太多的泪要流，但我的第一次从心底流出的泪却是为失恋。第一次失恋，还没有爱过就失败的恋，还是自己一个多月中单方面的失恋。

之后，我很平静，平静得连饥饿都不觉得。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我不断地写东西，不断地睡觉，不断地偷看她从我们宿舍前欢乐地走过。天有些灰，地也有雾，种种幻想油然，“她不属于自己的，她注定要和别人白头携老，我有什么资本去爱她？我这么丑，这么不懂风趣，家里又穷……”

第一次分手让成长了许多，知道人生里有爱情，而且爱情来时的感觉那么美好。也知道爱情却是那么冷酷，并不是你的心诚，你的执著就一定会成功。爱情不是单方面的思想斗争和无尽付出。

大二开始前，有老家的暑假里我过的并不很开心，每天都有些失神，母亲问我是不是病了，还是姐姐看出问题了。没人时她问我是不是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心灵的脆弱点似乎一下子给人捅开了，泻闸的洪水倾刻漫天铺地。姐说，凡事都要随缘，还说陪你走完一生的人，未必就是你最爱的人。我有些懂，又似乎不懂，如果不相爱何必还要在一起？后来我才发现，世间的婚姻里，真的相爱而结合的真的很少，里面世俗的东西太多，所以成了一个家，当有些悔意时孩子的降生又牢牢地把两个人缠得不能分开，重新选择。这就是身不由已吧。

大二同大一类似，不是很忙，课更少，有时一周才几堂课，回想高中时，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更多的时间要自己安排，一年多的磨练，多少还是找到一些如何安排才合理的窍门：“我的早晨从中午开始”，然后午饭，通常要有红烧肉的；饭后四个人打扑克，到四点多天不热时出去打篮球，到六点多吃晚饭；七点左右去网吧玩到十一点，补夜宵，通常是方便面；十二点回宿舍，开始大论战，八个人天面海北侃一通，到两点，困的睡了，我还要听收音机到四点左右。第二天又是这个程序。实在无聊了，便打电话给昔日的同学，不过谴怀心中的落寞而已。这样过了三个月，有几次见到她打我们楼前经过，心还是很痛，快到圣诞节了，我终于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她很高兴，说没想到是我。我约她出来说说话。她说好呀。同样是绕着大学在转着圈子，小心翼翼地说着不知所云的话题。“我们做朋友吧？”我说。她有些胆怯，或许过去我的表白她还记得，最后还是乐意地接受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的财政常常入不敷出，因为几乎每周我都要请她吃饭，有时她不乐意，却不得已。她应该明白我么做的意思。所以她的表现让我有了信心和勇气。大二的寒假近了，她突然说假期里希望我和她一起去唐山玩。我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我，有些受宠若惊。我天天盼着假期。几天后她说提前了，于是我请了七天假陪她去了。一路上坐的是硬座，而且天冷的出奇。我们紧紧靠着，夜里她哆嗦，我把衣服盖在她腿上，自己忍受着冰冷，看着她靠在我肩膀渐渐睡去，心中升起丝丝兴奋和满足。

到了唐山后，很快明白她想我同她一起干传销。天呀！是传销！！我最恨就是这种骗人的东西。她怎么会？我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她在利用我。那天夜里我就想离开，可恶的是钱都在她身上。在唐山饱受七天的折磨后，我假意答应她与她一起干才得以离开，理由是回大学想办法弄钱。入会要三千多元钱的。到了通辽后我理直气壮地告诉她这是骗子所为，我不会做的。她很气，我解释很多她也不信，我拿出法律书让她看，她很不屑地说，就算是，她也会做，因为这可以让她一夜富起来，不用再穷了。听了我有些后怕。她在想什么？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也许我有些自视清高，家里很穷，但对钱并没痴迷到沦为拜金主义。她不肯见我，说我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再次分手了。其实我明白她并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一丝。

那之后我也变得接近这个社会了，钱在我心中的观念有了变化，对自己的穷也开始重新思考。但我还是很心痛她这么做，人一旦到了为钱可以不择手段时，她做的一切将来会后悔的，因为人生并不是钱多就可以衡量出她的价值的。我在犹豫，要不要劝她悬崖勒马？我还是做了，在饭店里我细心地给她讲，并拿出准备好的换证。她看了，也信了，而且我相信这一个月中她也一定看了这方面的东西。她说，“我赔进了五千多，怎能这样就认了？”我说这样吧，你赔的钱，我替你分一半，就算花钱买个教训吧。过几天我和家里扯了谎，要了两千，没有任何理由地给了她交学费。她说钱一定要还的，我说算了吧，以后再说吧。就这样，我们又开始了第三次的苦斗。

她是专科，我大三，她就要毕业了。有一次她终于肯和我说实话了，原来她之前就已经恋爱了，而且这三年一直同他有联系，便是那个人已经又有新欢，她也没放弃，几次去他那里同他在一起。这些话如毒剌一样剌着我的心。我几乎不敢相信。我以为她是冰清玉洁的，而我所渴望的爱情也是如此。我快要疯了，只是冷笑，她说，“你不能接受这些我们还是分手吧？”我默认了。

半年过去了，我像在噩梦中飘着。心里明明想见她，想同她在一起，却又要找千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不能。她打眼前窗前经过，把自己的心拨动的分寸大失，却还要装作很认真地在学习。有时，见她同别的男生一起打篮球，多想上前劝阻，却不敢不能。这半年，我一直偷偷地在观注着她，内心的挣扎所带来的痛苦无法言出。大三下半年一开始，校园里到处弥漫着分别的空气。她就要毕业了，也就是说她就要永远地离开我了。在电话里我又一次向她屈服了。第四次相恋开始了。

之后她毕业了，她没有离开我，而是等我大学毕业。那个暑假，我们在外面租了房子。不过，很快，这种平淡的生活她过够了，她是不安于平凡的人，正巧她的大学同学有一个在秦皇岛，说那里有好工作。她劝我几次才离开通辽去了那里。之后的几个月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向我要钱。少则三百，多到八百，一千。我没费没交寄给了她，生活费没了从哥们那要，有时还要撒谎向家里要。我不明白，她明明工作了怎么半年了还要钱。快寒假了，我在电话里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她没多说什么，希望我在春节后去秦皇岛看看她，多带些好吃的。说到这我的眼里流着了泪，这期间她一定吃了太多的苦。春节还没过十五我就离开了，家人都很难过，还是同意了。带了许多好吃的，还有学费四千元就去了。到那之后一切明白了，她再次走进了传销。我无话可说。这次的分手让我没有了泪。但我还是给了她许多钱，因为她的苦却实让我即使不爱她，即使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也无法无动于衷。到了通辽后我只有不足二百块钱了。

三年的爱恋，苦辣酸甜，在我即将毕业时竟无法说出。草草地签了工作合同，之后回了家。她家原本离我家不远，大学里最后的暑假，我路过她家时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她的父母。无意间说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和以前所做的，她的父母听后急的不行，原来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最近传闻说他们的女儿在搞传销，到我说了才相信。她父亲责我为什么不劝阻她。听后心里很委屈，也很意外。她爸爸咬着牙说就是拖也要拖她回来，怎么能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我骑着摩托车离开去了姐夫家。天下了雨，在那呆了一晚，第二天返家时竟还想去她家看看，摩托车远远就熄了火，我怕他们听见。推到她家门前时看了一会，突然意外地是她见了我，怎么会这样？我完全懵了。后来才明白，可能是天意吧，我走后她就回来了，因为她爸爸要过生日了，她回来一是这个目的，还有就是找人干传销和向家里要钱。偏偏我提前一天说了真相。那天中午我在她家吃的饭，她父母并没有深责她，只是劝她不要做了。她说还要走时，她父母脸色难看了。后来我说我要去海拉尔工作，那是边境，不如随我一起去吧。也许会有工作，还可以散散心。她父母很高兴，还叮嘱我一定要看好了她。就这样，第四次分手后又走到了一起。

在海拉尔的第一年，她还是想着如何去做传销，有几次还想偷偷离开，那时她对我的爱还是可有可无的，但我四年的默默付出，让她没有这么决定。其实想想，一个男子四年如一日这么做，便是心无所动，也值得去掂量这份情。第二年，她终于相信我的爱，也终于爱上了我。五年的守候，她看清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现在，她成了我的妻子，想想这一路上的泪与苦，我不知该说什么，什么是爱，我觉得我不应该再去计较了，爱的有多深也不必去问清，我只知道这一路上付出都是真心，愿意付出，将来也是如此，不会因为拥有而有所懈怠。有时我还同她玩笑地说，我平生就谈了一次恋爱，却爱的轰轰烈烈，恋得再也不想有下一次，因为这一次，我倾注了生命里全部的情和爱，没有任何一个人还可以让我再动心，因为心中的爱全部在你身上，别人还能要得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