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衰落后,契丹迅速发展强大了,建立了独霸东亚近200年的帝国,对中原发动了多次战争,阻扰了唐朝后数代王朝统一天下。而这一切,是从石敬瑭引导契丹军南下开始的。
契丹建国后,一直在寻找着南征机会。但每次进攻中原时,中原各藩镇或者联合起来抵抗,或者停下相互之间的战争,抽出精兵来抵抗,以致它一直无法取得对中原政权的优势。
后唐皇帝李存勖死后,李从珂通过武力夺得了皇位。河东节度使石敬塘因不听从李从珂的命令而被撤职后起兵。李从珂派猛将张敬达率军前去镇压。
张敬达是靠实力从基层崛起的将领,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兵作战的能力,都远远超过石敬瑭。石敬瑭不是他的对手,便派人去请求契丹出兵相助。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见石敬瑭主动请求契丹出兵,认为这不仅可以分化中原军队,还可以借助石敬瑭助的名义,师出有名,减少中原百姓的反抗心理和仇恨心理。于是,他以“李从珂弑君自立,人神共愤,要替天行道”的名义,率领精锐军队浩浩荡荡地从雁门关攻入了中原。
后唐国发生内战,雁门关守军不多。契丹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了雁门关,像潮水一般涌向了忻州和太原。当地守军见契丹军勇不可挡,纷纷不战而退,纷纷丢弃盔甲和兵器,躲藏在百姓中间避难。
见契丹军所向无敌,势如破竹,耶律德光一边率军南下,一边派人送信鼓励石敬塘。
但事情并没想像那样顺利,契丹军占领太原后不久,后唐猛将张敬达就迅速组织退败的散兵,并集中附近州县的军队,主动向太原发动了反攻。当时,高行周和符彦卿率一路大军从左面进攻,张敬达和杨光远率一路大军从右面进攻,相约夹攻太原,一起打败契丹军。
高行周和符彦卿率军发动进攻后,耶律德光见他们来势凶猛,不顾手下的反对,立即收拢兵力,假装害怕而撤离太原,然后寻机决战。
高行周和符彦卿见契丹军撤走,不愿意放弃如此好的立功机会,立即率军紧追不舍。但他们不断遭到了契丹伏兵的攻击,并没获得理想的战果。
在撤退过程中,耶律德光得知张敬达和杨光远率军正在布阵,准备从右路进攻他们。他决定留下一部分军队继续抵抗高行周和符彦卿,亲自率轻骑兵前去攻击张敬达和杨光远。
张敬达和杨光远率领的军队没来得及列阵,就被契丹军团团包围了。他们大吃一惊,一边率军死战,一边派人去传令高行周和符彦卿率军前来配合,企图将计就计歼灭契丹军。
耶律德光揣摩到了张敬达的心理,立即派军前去阻拦后唐军汇合。
高行周和符彦卿率军前来配合作战时,又被契丹伏兵截住了。这样,后唐军首尾不能相顾。耶律德光率军趁机他们发起了猛攻。
张敬达和杨光远见挡不住契丹军进攻,只好先撤到晋安寨死守,等待援军来临后,再与他们决战。契丹军紧追不舍,在张敬达率军撤走之际,斩杀了后唐军上万人,获得了堆积如山的辎重。
见形势危急,张敬达只好亲自上阵,一路掩护后唐军撤退。
耶律德光立即派耶律的鲁、耶律鹘离底、耶律寅你已、耶律陪阿等人率军追张敬达,力图生擒张敬达。
但是,张敬达武艺超群,他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张敬达挥舞着长枪,一路斩杀了不少契丹兵,迫使契丹兵无法接近后唐军,为后唐军撤退争取了时间。
耶律的鲁亲自上前挑战张敬达,不到十回合就被杀死。耶律鹘离底、耶律寅你已、耶律陪阿等人见此,不敢紧追张敬达,眼睁睁地看着他率军安全地撤到了晋安寨。
耶律德光只好下令将晋安寨包围得滴水不露,然后再寻求良策。
击退张敬达后,耶律德光召见了石敬塘。石敬瑭将他掌握的张敬达的相关情况全部告诉了耶律德光。
掌握相关信息后,耶律德光决定用“围点打援”的办法,死死困住张敬达他们,然后寻机歼灭或者招降他们。
随后,耶律德光令契丹军化装成石敬瑭的军队,在石敬瑭军的引导下,攻克方圆百里之内的要塞,并驻守在那里,以断绝后唐援兵;令石敬瑭写信给后唐军守将,哭诉其谋反全是李从珂和张敬达逼迫所致,夸张性描述契丹军作战如何英勇,并告知他们,飞扬跋扈的张敬达末日已经来临,前来援救只是白白送死。
石敬瑭不敢违令,一一按照耶律德光的命令去执行。
几天后,张敬达识破了耶律德光的计谋,一边率军出寨攻击契丹军,一边飞鸽传书请求李从珂救援。
张敬达率军主动进攻,耶律德光却不出战,在严密包围晋安寨的同时高高地挂着免战牌。
张敬达没办法,只好率军强行进攻。但只要他率军出战,耶律德光就令弓弩手射箭,将他们挡回去。张敬达每次试图出战,都损兵折将,都无法实现决战的目的。
得知石敬塘勾引契丹军进入中原,李从珂迅速派兵前来救援张敬达。但那些援军将领接到石敬塘的信后,战斗意志大减,都逗留不进,导致援军迟迟不能赶赴晋安寨,导致张敬达陷入层层包围之中却得不到丝毫援助。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李从珂只好亲自率3万骑兵从汴京来到河阳,监督各路兵马作战。然而,李从珂军事才能有限,威望很有限,那些收到石敬塘挑唆信的将领不愿意立即出战,他督战依然是数万援军徘徊不前。
李从珂一时措手无策,只好每天饮酒悲歌。
得知后唐各路援军徘徊不前,耶律德光大喜,迅速结集军队,加紧包围张敬达,迫使他难以迈出晋安寨一步,迫使他缺草断粮。
实现来了困死张敬达的目的后,耶律德光就开始等待时机,并没加强进攻,而是册立石敬塘为“儿皇帝”,自称“父皇帝”。
石敬塘当上“儿皇帝”后,不仅李从珂和张敬达非常愤怒,那些对援助张敬达持观望态度的将领也非常气愤。于是,在一阵声讨卖国贼的呼声中,后唐援军分两路向石敬瑭军和契丹军发起了进攻。
耶律德光早就料知,石敬塘称帝后,中原会激起强烈的征讨声,就令耶律迪辇洼率军前去抗击后唐的援军,下令军队紧逼晋安寨。
于是,契丹军和石敬瑭军凭借数量优势,在晋安寨南摆下了长100多里、宽50里的阵营,将晋安寨紧紧包围。他们帐篷相连,如同土山冈,四面用皮绳牵着,挂着警铃,并有士兵牵着狗往来不断地巡逻。
后唐军现在插翅难逃了!不仅张敬达派出突围的人难以冲出去,就连唐军营中半夜出去的人,也多被契丹军捉去。
张敬达没办法突围,只好紧闭寨门,等待援军前来救应。
张敬达左盼右盼,既盼不到援军到来,也盼不到援助的粮草,内心非常着急。他几次率军突围,但都因契丹军严密防守而失败。
在晋安寨被包围了80多天后,由于内外隔绝,寨中储备的粮食消耗殆尽,唐军严重缺粮草。
为了应付危机,张敬达令士兵清洗马粪,用洗出来的屑木喂马。后来,马饿得互相啖食鬃尾。马饿死了后,士兵们便用死马来充饥。
过了不久,马吃完了。防守在晋安寨的5万多名将士面临着饿死的危险。
副将杨光远劝张敬达说:“大帅,现在已经断绝了粮草,又始终见不到救援,如果不投降,那么不久军队就要饿死了。”
张敬达不忍心背叛后唐,认为救兵很快就会到,对他说:“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国家内忧外患交加,如果我们因一点小困难就投降,那么对得起皇上,对得起老百姓吗?”
“大帅,粮草已经吃完了,马也吃完了。如果救兵再不到的话,那么不到3天,我们5万将士将全会饿死!”
“穷时节乃现。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想办法救援我们的。这样吧,我们再坚持3天!3天后,如果没援兵来,你们想做什么,我不阻拦……”张敬达流着眼泪说。
“好,我们听您的!”众将领见此,也噙着泪说。
“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天黑后到我营里来有事相商!”
“是!”
众将领走后,张敬达在营里走来走去,看着那张破破的羊皮地图发呆。晋安寨虽是易守难攻之地,但5万人马的补给却是大难题。他们在晋安寨已经被困80多天了。他早就给皇上写过求援信,皇上也飞鸽传书说救援大军已经出发。可80多天过去了,他还没看到一个救兵。
他抽出刀看了看,又插了进去,又抽出来看了看,又插了进去。
此时此刻,他要不是5万士兵的统帅,就一定要冲下寨去,与契丹军拼死一战,抢一点粮草。可惜,士兵们由于吃不饱,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率领他们冲下寨去,几乎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张敬达啊,张敬达,你没有被敌人打败,却被敌人困死了!”张敬达仰天大声呼喊着说。
“大帅,吃饭吧!”一个勤务兵端着照得过人的一碗马骨头汤走进来了。
“我吃,我吃,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大家吃饱……”张敬达流着泪,将那碗马骨头汤喝了下去。
勤务兵走出军营后,张敬达大声说:“来人,召集所有将领!”
“是!”
众将领到齐后,张敬达对他们说:“如今危困到了这种程度,我愧对大家。今夜,我准备亲自率军去袭击契丹军营,抢夺些粮草。愿随我出战的站出来!”
“大帅,您不能亲自出战!万一有一个闪失,我们……”
“与其饿死,不如战死。愿意随我出战的站出来!”张敬达再次重复了命令。
将领们见此,都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张敬达非常感动,说:“兄弟们的心意我领了!但不能每个将领都出战,总要留人守营!这样吧,我使用的长枪有50斤,能把长枪举起来在空中转3转的,就随我出战,其他的则负责守营。”
“是!”
说罢,将领们逐一去举那杆长枪,但最终能举起来转3转的只有3人。
张敬达说:“你们3人随我带着1000骑兵下寨去劫契丹军营,抢粮草去吧!”
“是!”
张敬达和那3员将领骑上马,提着长枪,带着1000名士兵,趁天黑下山寨,前去劫契丹军营了。
经过一番血腥战斗,张敬达总算抢到了一点粮草。回晋安寨后,后唐军又精神大振,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但相对于5万人来说,他们抢到的粮食少得可怜。还没吃饱一天饭,他们就又不得不下寨去抢粮。
耶律德光预料到后唐军粮草已尽,必将出寨抢粮草,就将计就计想了一个迫使后唐军投降的计谋。
在张敬达率军抢粮那晚,因连损几员将领,耶律德光亲自披挂前去迎战。经过一番激烈战斗,耶律德光意识到张敬达武艺非凡,就产生了招降的想法,找了一个体面的借口将他们放走了。
回营帐后,契丹将领纷纷认为不该放走张敬达,尤其是被张敬达刺伤的耶律突吕不,觉得放走他是放虎归山。
耶律德光说:“自朕出征以来,在所遇对手中,能挡住朕20招儿的,除了20年前的裴宽,就是今夜遇到的张敬达。张敬达长期挨饿,接连战过数员将校,居然还能再接朕20多招儿,而且心不慌、脸不红。如果他能像朕一样吃饱睡好的话,朕与他大战3天3夜,都未必分得出胜负。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才……”说着说着,耶律德光的赞美之词就溢于言表。
“陛下,臣知道您爱惜人才。但张敬达是唐军统帅。您这样爱惜他,他还不要在战场上与您拼命?”耶律突吕不见耶律德光那样欣赏张敬达,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哈哈,张敬达亲自出寨抢粮草,说明唐军弹尽粮绝。只要我们再坚持包围几天,采用合适的办法,就可以迫使他投降。”耶律德光高兴地说。此前他总感到英雄寂寞,找不到对手,遇到张敬达后,他心里居然有说不出的高兴。
“从今晚起,一定要严加监控唐军。对前来劫粮草的唐军,尽量不要杀害,将活捉的士兵编入晋军,将活捉的将领,用好饭菜招待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回晋安寨……”耶律德光下命令说。
“是!”
张敬达派人出寨抢粮一次,士兵就大量流失一次,将领就被活捉去好好招待一次,被洗脑一次。将士们发现这个“秘密”后,竟然都争相出寨抢粮,而将领被洗脑后,不时劝说张敬达投降。
一天,在召开军事会议时,将领们又纷纷劝张敬达:“大帅,我们已经孤军奋战了80多天,皇上派来的救兵和粮草至今未见踪影。皇上早就不管我们了。我们5万人马在这里挨饿受冻,还要抵抗契丹军进攻。我们不能再做无谓地抵抗……”
张敬达迅速打断他们的话,说:“中原与契丹是不同民族。契丹军进入中原,就是侵略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作为军人,我们只有为抗击异族入侵而流血的义务,没有投降异族而求生的道理……”
“大帅,您为国家、为民族献身的精神可嘉。但我们目前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虽然投降了契丹,但只要我们活下来了,还有为民族、为国家效力的机会……”
“那不一样!投降了异族,就是民族的叛徒,投降了异国,就是国家的叛徒。虽然有些投降可能是为了保存力量,为了后来更好的反抗,但我认为,那是不能接受的。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我答应你们,3天援兵没来,你们就自己决定自己的前途。我决不会投降契丹的,哪怕饿死也不会!”说着说着,张敬达流出了眼泪。
“大帅!您为什么要这样固执呢?换一种想法,前途会光明的!”众将领哭着请求张敬达说。
“不要再劝我投降了!看来大唐的天数已尽。我心已决,唯有有死而后已。如果你们想投降,为何不杀了我,提着我的人头去投降呢?”
“大帅!”
“动手啊!动手了,你们就可以摆脱困境,带领这5万人马走向生路!”张敬达大声痛哭着说。
“大帅!你不要逼我们了!呜呜——”
“不要哭!耶律德光的目的就是逼我投降!大唐天数虽已尽,但我张敬达是堂堂男子汉,是决不会投降的。你们下不了手,那我自己砍下头给你们吧!”说完,张敬达拔出剑砍下了他的头。虽然鲜血直崩,但他的身子却久久站着,不肯倒下。
众将领大哭一阵后,杨光远就写好请降书,派人用盒子装着张敬达的人头送到契丹军营投降。
耶律德光听说后唐军派人来请降,非常高兴,立即召集所有重要将领一起接见乞降使者。但是,他见到乞降使者拿着装着张敬达人头的盒子后,就不仅大失所望,大声痛哭说:“朕人生难得的对手啊,居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早知道他会落下这样的结局,朕宁愿主动撤军!”
众将领见耶律德光放声痛哭,也禁不住流下了泪,也禁不住为丧失这位英雄而惋惜。
晋安寨的后唐军投降后,耶律德光令人将张敬达的人头和尸体连接起来,并将他厚葬,令所有契丹将领,后晋将领,以及原张敬达手下的将领,都必须参加葬礼,必须戴孝。
在张敬达下葬那天,耶律德光亲自参加了葬礼,并对在场所有将领说:“凡是做人臣的,都应该这样!朕虽赢得了这场战争,但朕并不开心。张敬达是朕难得的对手,是朕永远尊重的人。你们都要像朕一样尊重他,不得不为难和加害他的家人!听到了吗?”
“听到了!”
“好,所有军民都跪下,替朕拜一拜张敬达!”耶律德光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下令说。
大家见耶律德光下达如此奇怪的命令,相互来看了看,并没有立即跪下。
耶律德光见他们不想跪,就大吼了一声,抽出刀来,举在空中:“都跪下!”
契丹将领从未见耶律德光如此发脾气,吓得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顷刻间,数万人跪在原野上,朝着张敬达墓碑的方向磕头行礼。
耶律德光见此,也朝张敬达墓碑的方向鞠了几次躬,然后把手中的那把刀插到了张敬达墓碑前,说:“张将军,您是朕这辈子唯一的对手!朕没有机会与你尽情地切磋武艺,是朕今生最大的遗憾。安息吧!就让这把刀代表朕,陪伴着你这个孤独的英雄吧!”
说罢,耶律德光转过身,轻轻地走了。
几天后,耶律德光将在晋安寨所获物品分赐给将领,派使者急速奏告太后,又令各路兵马还朝。耶律德光率军从太原出发,经雁门关又回到了契丹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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