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今年三十三岁,是从外省农村来到北京的。
几年前她和她的老公还有女儿一起来到北京,从老家来的时候,他们全家的全部家底只有三百块钱。
打零工,做小生意,什么都做过。他们不仅要经受着生活上的艰难还要面对那些对外地人的歧视和不屑。彩云觉得来自生活上的压力更大点更显而
彩云不舍得让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爷爷奶奶在老家农村,在老家女孩是不被重视的,爷爷奶奶对彩云头胎生了个女儿就不是十分的满意,彩云可不想女儿受委屈。虽然像他们一样的大多数的从外地来京打工谋生的人几乎都是将孩子留在家里,长年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彩云觉得那样不好,她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是觉得对孩子不好,对做父母的也不好,她可忍受不了那种思念女儿的痛苦。所以她坚持将女儿带在身边,并将该上学的女儿送到一所打工了弟学校。女儿很争气,学习总是名列前茅,人长得也清秀漂亮,到哪里都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彩云看着可爱的女儿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女儿每个期末拿回家的奖状,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她认为将女儿带出来是个正确的选择,至少女儿能见到外面的世界,接触到在农村老家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新鲜事物。女儿现在和北京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唱歌跳舞样样都行,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某些方面比城里的孩子还要优秀。
所以在城里打工的日子虽然很苦,彩云一看到可爱的女儿就感觉不到累。
她感到不解的是老公为什么总对一切感到不满,上班嫌挣钱少,做小生意嫌累,打零工更不愿意去做。老公是高中毕业,彩云是初中毕业。老公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刚结婚的时候彩云觉得老公很有才华,因为他会写一些酸酸涩涩的小诗,写一些没有人愿意看的文章。但是彩云愿意看。那时候她很崇拜老公,觉得老公很有才,很了不起,相信他总会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可是来到北京好几年了,老公不仅没有出人头地却脾气渐长,对现实的一切都感到不满意,看电视说电视剧太滥,说主持人造作;看到彩云说她俗不可耐,只知道挣钱,没有一点生活情趣;吃饭不是说彩云做得菜太咸了就是太淡了,要不就说彩云越来越不会做饭了。
一般情况下,彩云都不说话,让他将牢骚发完了就没事了。彩云也有不想忍受的时候,有时她也会和他争吵几句,可是结果却是每次都让他大发脾气,不是摔打东西就是对她动粗。那也不是彩云想要的结果,所以更多的时候她总是一声不吭的忍让。等他发完脾气,彩云还要做好饭去叫他吃,有时还会赔着笑脸说点好话。
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可爱的女儿。看着女儿,彩云就会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她想等女儿长大了上了大学,她的好日子就来了。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她想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冻不着饿不着,就是幸福。
所以尽管老公每天在家什么也不愿意去做,还要天天在她耳边不停报怨,她总是在对自己说,老公也不容易,那么有才能却不能遇到赏识他的人,所以他才成了现在这样。她总在对自己说一切会好起来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此刻的彩云正在二十多层的一座新楼上擦窗户。这是她新找的一份保洁的工作,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每天有三十元的收入。
她一边擦着窗户一边望着窗外的漂浮的白云,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收入和支出,再过几天又该交房租了,老公每天还要抽一盒三块钱的香烟,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需要补充营养。老公在家呆了已有两个月了,她不敢说让他去找工作,因为几乎没有适合他做的工作。她也去过那人山人海的人才市场,想要找一份可心的工作是很难的,尤其像她老公那样挑剔的人。只要老公肯去人才市场,无论能不能找到工作她都觉得老公很不容易了,她都会很心疼他。
这天当她回到家里却没有看到老公,只有女儿一个人在家趴在那个断了一条腿用砖头支着的桌子上写作业。她问女儿放学回来有没有看到爸爸,女儿说她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她做好了晚饭老公还没有回来。她看看天色渐晚,有点担心老公,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心不在焉的陪着女儿吃过饭,然后到街口的那个小店里给老公的手机打电话。那个手机是去年买的一个二手手机,为了是让老公方便找工作,手机很老旧,电池总是很快就没电了。
果然电话里传来的是那个电脑说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彩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说不出是为什么。她知道老公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这么晚还不回来,总是让担心。这样的担心持续了三天老公才回来。
那一天她早早的结束了工作回家前她再一次在公用电话厅拨打了老公的手机号码,传来的依然是那个礼貌却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
没想到是却是回到家里,却看到老公正坐在床边上抽烟。
她看到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有点哽咽了。她走到他面前,问他这几天去哪里啦?
他拨开她伸过来想要抚摸他的手,说,我找到了工作,明天还要走。
彩云听说他找到了工作,心里泛着一股高兴,问他是做什么,为什么晚上也不回来?他说是为一个单位写广告词,要在单位里写,晚上也不能回家。
彩云虽然不明白写什么样的广告词还要夜不归宿,但是她还是很高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了。
当晚彩云去买了些熟食和啤酒,为老公庆祝找到了工作。她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说不一定。
彩云没有想到老公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后来彩云打听到老公根本不是找到了工作,而是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同居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不肯相信,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到老公和那个穿着时髦的女人牵着手钻到一辆小轿车里的时候,她才相信。那个女人并是很好看,但是她穿着高档的时装,打扮得很入时,彩云想她要是穿上好看衣服她会比那女人要好看,彩云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美人哩,当时想要娶她的人也有一大群呢,当时她只看上了文弱书生般的他,她说出什么理由,只是喜欢他那种忧郁深沉的气质。
她觉得老公和那个女人不是钻进了小轿车而是钻到了她的心里,她堵得难受,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她想不明白,老公怎么舍得可爱的女儿?一去没了消息。她曾经费劲周折找到过他求他回家,他只是塞给她一叠钞票然后扬长而去,像是在打发一个讨厌的叫花子,一脸的不耐和厌烦说不要再来找他,他厌倦了和她一起过得那种苦日子。彩云站在马路边上看着老公扬长而去,她的心像是被人掏出来扔到上又被踩碎了的感觉。
有一天女儿问她:“爸爸去哪里啦?”
彩云说:“去一个很远的方工作了,不能经常回家”说完转过头去泪水流了满脸,心痛如刀割。
彩云知道老公找的那个女人很有钱,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肯定是不会为了房租犯愁,也不用和卖菜的小贩讨价还价。
她很想让老公回来,回到她和女儿身边。女儿那么好那么乖,他怎么能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女儿没有爸爸呢?
她一直没有对老公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但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而且很深。她不会说什么热烈优美的语言,但她知道自己对他很是依恋,她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她心里是空落落的,没有了他的唠叨和责骂她好像是无法适应一样,像是活在种不真实的空气里。纵然是在一起他总是很少给她好脸色,但她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就像已经习惯了某种东西,一下子要改变让她无法接受。让她有一种悬浮在半空的感觉,什么也抓不住,没着没落的感觉。虽然老公平时挣的钱还够他自己用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没有老公,女儿不能没父亲。
可是现在,她的老公却和别的女人混到一起,她不怨他,她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挣到更多的钱。她也不恨那女人,谁让自己没人家钱多呢。她知道无论老怎样的对她,无认做错了什么样的事她都不会长时间的生气,她都会无条件的原谅他。
彩云每天擦着宽大的玻璃窗,一边想怎样才能很快的挣到很多钱,多到让老公自愿的回到她和女儿的身边。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想着快速挣大钱可能方法。要是像她现在这样擦玻璃一天挣三十块钱的话,恐怕擦一辈子也擦不到一辆那个女人那样的小轿车。
可怜的彩云甚至想像不到一个可能暴富的途径。
天色渐暗下来,彩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那高高的楼上下来后,她有种虚脱的感觉。这也难怪,自从老公离开她和女儿后,她就没好好的吃过一顿饭,她也没有心情去吃饭,每晚给女儿做的菜只有炒鸡蛋,常常是呆呆的坐着,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懂事的女儿也不再问她爸爸的事,每天总是要妈妈和她一起吃饭,然后去洗碗。看着懂事的女儿,彩云的心里更加的难过。她是多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呀。难道她和女儿就要面对这个残缺的家来过以后的日子吗?
彩云拖着疲惫的脚步,心里充满了沮丧伤心和不解。她不知道钱对老公真的那么重要吗?她想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只要愿意去干,虽然苦点难点,维持生活总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哪!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又模糊了。
她停下脚步,用手抹了一把脸上泪水,看看街上已是华灯初上,一片辉煌。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刚要走,目光却被街边的一个卖彩票的小店吸引了。
她的脑海里划过一道亮光。
她知道最高可中五百万。心里想要是能中了五百万的话,那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她先拿出一部分给在遥远的农村的父母公婆,让他们从此不再那样辛苦的劳作。然后,她去买一套老公喜欢的房子,最好也有着大大的落地窗,城里人管那叫飘窗,不管是什么窗,她就是喜欢那种明亮通透的房子,不像老家的低矮潮湿的房子,无论阴天晴天都是那么暗。让老公挑一间做书房,让他在里面读书写字,对了再花钱给老公出一本书,出书曾是老公梦寐以求的愿望。给女儿的房间一定要布置得温馨可爱才配得上可爱的女儿。然后老公喜欢什么样的轿车就给他买一辆,再也不要他去找工作,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愿意做什么就不做好了。她相信她要是能中了五百万,老公肯定会回来的,他们肯定会是幸福的一家。她甚至想如果老公还想要个儿子的话,她就再他生一个,反正有钱了,她也不用再去为了生计而奔波了。她想,她也买几件那些平日连看都不敢看的高档时装,穿上肯定不比那些有钱的女人逊色。
一个星期过去了,彩云将手里能用的钱都买了彩票,却什么奖也没有中。但是她不气馁,她想只要买得足够多肯定能中大奖的。
她从银行里将存折上三千六百块钱全部取了出来,那是她省吃俭用省下来给女儿做学费的钱。她决定孤注一掷,她想就算留着这三千多块钱,也留不住老公,没有老公的家还算一个完整的家吗?她决定孤注一掷,准备用这仅有的三千六百块钱赌一把,一注才两块钱,她不相信命运会那样不济,不是有一种说法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嘛!
……
十天后的一个清晨,彩云被房东堵在门口。
“你的房租几天前就该交了。”
“求你再给我一天时间,好吗?”
房东摇摇头,转身走了。
除了一堆写满了数字的彩票,她现在只有几块钱,她不知道拿什么来交房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上学去了,她机械的走出家门,茫然无措的来到她平时做保洁的那座高楼上,这是一座将要入住的高楼,彩云她们将那一扇扇窗户擦得干干净净,就是为了给让人家住进来时觉得干净舒服。
彩云在电梯里伸手按了那个最大的数字,她来到这座楼的顶层。她透过那洁净的玻璃看着窗外朵朵飘浮的云彩,想到远在老家的父母,公婆,她苦笑了一下,想人生怎样都是辈子,她想要是她和老公一呆在老家不出来就不是现在的状况。想到了在学校读书的女儿,她开心的笑了,可是一想到她已身无分文,连房租都交不了,更不要说学费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女儿那清澈的目光,她的笑容凝住了。最后她想到老公,也许他现在正在那个女人那里寻欢作乐呢,他不会想到他的妻女已经身无分文。她虽然不恨老公,但是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钱真的比可爱的女儿和一起吃过苦的妻子还重要?
彩云甩甩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想真的变成一片云彩,那样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和烦恼了,也不会有么多想不明白的事了。她眼前一亮,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她轻轻的笑了。
彩云打开一扇宽大的窗户,看了看那自由自在的云彩,然后纵身一跳,将所有的烦恼都留在了身后。
几分钟后,人们在那座楼边的草坪上发现了一个已经断了气的女人。人们猜测她肯定是在擦玻璃的时候失足掉下来的,因为她穿着保洁员的服装脸上还挂着微笑。
本文已被编辑[正宗大悟山人]于2007-8-7 12:21:1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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