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的一生都在死亡,或许我需要一生去死亡。我行走在通往天堂的路上,我记录下我的七次死亡。
死于一次奔跑
我们生存在圆形的容器里,之间没有交流,生命是在水力行走,物理上的说法是布朗运动,但我们拥挤而没有碰撞,或许在等待什么,或许被什么等待着,这里面有一种味道,让人骚动不安的味道,让我们无法安分,不停的运动,无法停息下来。我的名字叫做精子,不知是精华之子还是精灵之子的意思。
我感受到剧烈的运动,似乎是地震,不停的冲撞、激荡,我不由自主地前行,最猛烈的时候终于来临,我们寻找到了火山的出口,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推着,不,是顶着,随着一道闪电,我和我们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红色的通道,像人类的地铁,也像地下的河道,我们你追我赶,一个劲地游动,向前,向前,只有向前。千千万万的我们争夺一个归宿,此时你不要奢望扶老携幼、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些体力不支的兄弟姐妹被无情的抛弃。我终于看到,那个称作卵子的温暖之所,发起最后的冲刺,我和我的一个哥们冲在前面,但最终,他一摆他的长长的尾巴,我只落后了那么一点点,他一头破壁而入,我没有拽住他的尾巴,他完全进入了红色的卵子。任我怎么碰壁,也无法再被接纳,下来的时间里,我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天,结束了奔跑。
死于一双手
我开始有了人的模样,能感觉周围红彤彤的亮光,我知道我躺在一个将来被我称作mama的肚子里面。我的心脏的咚咚声与mama的心跳遥相呼应,我的身体有一根管子与她紧紧相连,源源不断给我生命的营养。我明白,和mama在一起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我翻身,我旋转,我顽皮地用手给mama挠痒,踢着脚让她感受我的力量,mama经常用手抚摸我,虽然隔着肚皮,但我能感受她的手的温暖,在这样的温暖下,我会变得很乖,很安静,慢慢进入睡眠。那个将来被我称作爸爸的傻小伙子,经常欣喜若狂的把耳朵贴到mama的肚皮上倾听我的动静,或隔着肚皮给我一个吻,那个时候,我们三个都感受到了幸福。
但我不在计划之内,不能享受计划内的待遇。mama被强行带到四壁苍白的房间,爸爸在放外抽烟、沉默,吐出一缕缕绝望的烟雾。大夫穿着一身苍白的衣服,戴着苍白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睛,大夫戴着橡皮手套的手拿着冰冷的器械,mama和我同时感到了疼痛。窗外忽然阴云密布,一道闪电印在窗口上,透过窗布能看到闪电惨烈的苍白,一如mama苍白的无望的脸。我被掷到一个同样苍白的盘子里,疼痛和血在盘子里蔓延,红的和白的在相互的映衬中那样的醒目、分明、刺眼。
我来到世界上短之又短的时间里,世界给我的印象是闪电下mama苍白的脸和大夫那双冷峻的眼。
死于一个眼神
自从我记事时起,我就被这种眼神笼罩着。这种眼神,我无法描绘,寒冷如冰,锐利如刀,沉重如铁,但有时比轻蔑还要轻,我无法抬起头来,我很少仰望天空,远眺原野,欣赏明月,看到最多的是脚趾以外有限的土地,还有我回到家中,低矮的屋顶、屋顶上无力摇摆的草、屋内被烟薰黑了的四壁。这种眼神在四处弥漫着,特别是在背后的最强烈也最沉重,我的脊背早早的弯曲。直到,我终于逃离了农村,在周围眼神的陡然温柔中,我第一次挺了挺脊梁,可我没有想到,到了城里那种眼神比我原来感觉的更甚更沉重。
他们看我的衣服,我感觉自己的衣服那么委琐不堪,看我的鞋子,我担心脚趾会从破旧的鞋子里不争气的露出来,那种眼神几乎把我的藏在内心深处的我压榨出来,赤luo裸的像一个小丑,在舞台上被一束光无情的照射下暴露无遗。同学们的欢笑、歌声以及青春所特有的烂漫、朝气离我那么遥远,更别说是什么恋爱,我连想都不敢想象。我努力地想挣脱,想融入他们,但我的每一次尝试都以碰壁而告终。终于在一次舍友打扑克的时候,他们对我的那种眼神,以及伴随那种眼神而来的挖苦、讽刺甚至咒骂,让我下定决心选择了一种歇斯底里的极端的鱼死网破的抗争手段,我经过精心的策划,不需要同谋,就我自己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把我的舍友一个个的杀害。本来计划的最后一个步骤是自杀,但终于没有了这个勇气,我还是选择了狼狈的逃离!
我沿着铁路线,风餐露宿,逃到了南方的一个城市,此时早已衣衫褴褛,面目全非。城市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对我的通缉令。白天我躲在不易被人发现的桥下面,晚上靠在垃圾桶里寻找食物维持生存,我的生活比任何乞丐还要凄惨。当我被抓获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释然了,两眼空洞,一脑子的空白,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审判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我没有大呼大叫,也没有在判词宣读完毕后象那些贪官一样痛苦流涕,我没有提出上诉,我只盼望执行早早的到来。
我终于要告别那个和那些个眼神,在枪声响起的刹那,我抬头看看了远处的天空-原来是那么的美!
死于一个本本
一个绿色的小小的本本!
城里人到我们农村时不需要,而我们到城市里去时必须有的本本。需要你持着身份证,到当地的派出所办理,上面要有一张照片,还要填写一些在你一生中填写好多次的内容。工本费5--10元,还要预交一年的暂住管理费用,大约120元。但我仅有的钱,还要住宿、吃饭、找工作,怎么舍得用在暂住证上呢!我按照城市街道的电线杆上的招工信息,四处找寻,但是没有暂住证,我的大学毕业证书竟然一点也不起作用,或者因为我无法缴纳的几百元的押金,没有地方收留我,我简直像是这个城市的不速之客,被拒之门外了。
我打算熬过这一夜,明天找一个能管吃管住即使不给工钱的小店,当个伙计,先固定下来。可就在我准备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繁衍一夜的时候,被警察叔叔巡逻发现了,因为没有暂住证,我被列为可疑分子。我至死也没有明白,我是不是长得一幅犯罪分子的模样或是与某个在逃犯相像,警察叔叔像对待敌人一样的秋风扫落叶,让我就交待罪行,我确实没有什么交待的,我只好把小时候偷瓜和在学校里偷过一次馒头的事情坦白了,但这却成了我的狡辩。我被关进了拘留所,但拘留所里的阶级兄弟也不知为什么对我充满了仇恨,对我不由分说地暴打,起初,我愤怒,我反抗,但招致更大的疾风骤雨式的打击,他们没有想到,我被饥饿折磨得瘦弱的身体,那么的不堪一击。我倒下了,就再也没有醒来。
据说,不久之后,暂住证和强制收容制度被取消了,因为这样,有些人会偶尔想起我来!
死于一次臭美
我是一对ru*房。20岁出头的时候,人们送了雅号:太平公主。稍长,还是不大,但左右不对称,又得雅号:阴阳公主。我的主人和伙伴们洗澡的事候,看到她们骄傲的挺着丰满的ru*房,自惭形秽,又羡慕不已,总是用手护着,生怕被别人笑话。洗澡前后,都是等她们脱完或穿完衣服后,自己再穿上,她们都说我的主人是脚里的虱子跑不到头里去·不同时候,对ru*房的要求不同,八十年代前女人们把奶子束的紧紧的,穿些肥大的衣服,把女性的特征人为的隐藏起来。改革开放后,ru*房也不甘落后了,越来越向大、挺、露的方面发展。结婚后,主人把我交给了她深爱的一双手,我在那双手的摩挲下,膨胀并快乐着。但新婚不久,那双手对我的爱抚,不如从前了。当电视里播放丰乳广告时,男主人死死的目不转睛,并不由自主的啧啧一番。我和女主人都明白了什么。按图索骥,我的女主人背着他在一个一针见效的丰乳店,给我注射了一种凉凉的液体,眼看着我大了,挺了,左右对称了。女主人开始喜欢穿紧身的衣服了,男主人的那双手亲近我的次数多起来,我终于成了骄傲的公主。大约一年多的时间,我感觉阴天下雨的时候,隐隐作痛,有液体向ru*房的四周扩散。女主人带着我到医院检查,结果让我们青天霹雳,已经乳腺癌中期了。主人动了手术,我被切除了,取而代我的是两道醒目的疤痕。
死于一朵罂粟
美丽的女人是罂粟,我的这一次死亡与罂粟有关,而且直接有关。
台湾著名作家李敖曾经写过一篇杂文,回答最喜欢什么样的死法,他说的很直截了当,他最喜欢的死法是死在女人身上,意思就是在和女人做爱的高[chao]中死去。他几年前作了前列腺手术,至于是不是影响了性功能,我们不得而知。即使这位风流才子的性功能尚可的话,能不能死在女人身上,还要看他将来有没有这个造化。我虽然没有打算这样死,但这种幸运却降临到了我的头上。
我是一个大老板,或者是一名大贪官,这个身份你们认为是哪一个都不是关键问题。问题是男人有钱了,都是沿着这个规律发展的,就是玩女人,多玩女人,多玩漂亮女人,把自己身体里的西门庆释放出来。这个女人准确的说这个女孩子是我的多少个女人,我也记不清了,因为我不象我们的某个前辈有写日记或收藏女人毛发的习惯。我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性欲不减,性能力大不如从前,还好科技带来了性能力,服了伟哥就会重振雄风,再说,我也不能让小妮子小瞧了我,女人如果说男人不行,那没有比这更对男人形成侮辱的了。为了给我的这个新女人炫耀我的综合实力,我这次服用了3片,因为现在还没有生产出一片顶五片的药来,不然我就象广告里说的那样省得麻烦了。果然了得,我象20多岁的小伙子,英姿勃发,如有神助,小妮子也渐入佳境,有了被征服的快乐。就在我最后的冲刺阶段,就在小妮子咿呀乱叫的时候,我象一位打完了子弹并占领了制高点的战士,忽然壮烈了,我没有感到心脏骤停的痛苦,即使有也被那终极的快乐掩盖了。
这种死比我的那五种死法要绝妙的多!
死于一片恐惧
除了我,没有人会真正领会死亡,因为对一般人来说,死亡不可逆转,容不得你感悟和回忆,只要你感受它了,你就无法复生了!
上帝看了我的这篇文章后,和蔼的对我说,你经历的这六种死亡与现实中的死亡种类来说还是九牛一毛,我想再给你一些机会尝试尝试!我问他,还有哪些?他说,死于食品的、药品的、毒品的、水难的、矿难的、医难的、空难的、火难的、情杀的、仇杀的、暗杀的、自杀的······只要你稍不留心,死亡就无处不在。
我听得毛骨悚然,上帝,你是万能的,为什么不阻止呢?
上帝说,自从我制造了人类,至今人类的本领已经远远超过我了,我现在也只能给你提供死亡的机会,至于其他的·······
我突然心口一阵痉挛,我又一次死去了!
我的灵魂在向上飘忽的时候,看见上帝抚摩着我的脑袋,摇了摇头,唉,这小子,胆子原来这么小,看来是死怕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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