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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上山有点缘

发表于-2007年08月05日 中午2:28评论-0条

(一)

一群老鼠在矮胖子的别墅外的地洞里已经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家里的现在已经是鼠丁兴旺了,加上刚刚出生的6只小家伙,已经整整一百单八口了。

为首的老鼠叫老猫,并没有因为又添新丁而欣喜,它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最近形势有了新的变化,这家的主人好象换人了,没有以前的那位腐败模样的矮胖子那样阔绰大方,这就意味着未来的生活可能越来越没有着落了。一种环境恶化的危机感冲淡了添丁的喜悦。

老猫为自己缺乏战略头脑而恼怒。所谓的战略,首先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环境。人类的秦相李斯都从它们鼠类的生存状态中悟出了一个“老鼠哲学”,发出“人生如鼠呵!不在仓就在厕”的感慨来。结果人家李斯就真的成功了,这足以说明靠山与环境很重要,尤其是它们鼠类。其次,在养尊处优的时候没有忧患意识,没有做到精打细算、管理严谨,导致现在从上到下从老到幼都在铺张浪费、胡吃海喝、游手好闲、竞相攀比,风气堪忧。再次,没有足够的前瞻意识,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导致鼠口膨胀过快,与现有资源很不匹配,有过度掠夺资源的迹象,不仅给主人增加了负担,而且还有可能引起主人的反感,就有可能导致生存环境的进一步恶化。

果然,老猫的不祥预感真的应验了,刚刚接手这个别墅的小白脸就没有以前的矮胖子大方,而且还爱干净,甚至有洁癖的倾向,不抽烟,不喝酒,不吃零食,看起来象个老板,说实在,这老板真的有点抠门,有点为富不仁的味道。从小白脸得意的笑声中可以判断,他接手这幢别墅确实捡了个大便宜,为此,小白脸有时候晚上做梦都笑出声来了,害得老猫一家的夜间活动都受影响。

老猫不觉对以前的矮胖子十分地怀念,当然包括矮胖子的那两个女秘书。那两个女秘书好象也没有具体的业务,主要工作就是三大项,一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连几个爱臭美的女老鼠也学会了,也煞有介事地在脸上涂脂抹粉,结果引发了皮炎,面部的毛都脱落了,弄得鼠不鼠人不人、男不男女不女的。二是整天陪着矮胖子上床下床、吃喝玩乐。据说人类很早就有“三陪”现象了,现在倒好,把“三陪”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大约是“三陪”与“二奶三奶现象”的结合体,对外还叫女秘书,真的有点玷污女秘书的职业岗位。再看看这两个秘书,都还有外号,一个叫丰丰,一个叫满满,合起来就有点风骚加流氓的意思。看来人类的审美观并不统一,一方面要窈窕,另一方面又爱丰满,对自己的老婆要求苗条,对情人、n奶、秘书之类有要求肥硕,有点意思。第三项重要工作就是在矮胖子不在的时候整天吃零食,什么流行买什么,什么高档买什么,什么养颜买什么,什么新鲜买什么,什么做广告买什么。这种大手大脚、爱吃零食的消费习惯也传染给了老猫这个家族,部分小老鼠开始厌食了,在口味也开始挑剔,以致于有一次这两个秘书离开别墅的那一段时间里,那几个家伙就干脆绝食,非要等丰丰与满满回来再吃东西。也好,她们离开一段时间也好,否则那几个家伙还真以为自己住在天堂里,把自己真当白领了,这种思想必须要整改,过分小资的情绪是要不得的。

刚来的小白脸很细致,其细致的程度甚至超过女人。看来人类的性格是有特例的,一方面歌颂“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另一方面有叫嚷“天下最毒妇人心”,搞得老猫他们也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善良还是恶毒。都说男人大大咧咧,如今的这个小白脸就不是,大大地不是。每天吃剩下的那些食物要不放进冰箱里,要不当天就放到门外的垃圾箱,大大地增加了鼠群的劳动量与操作难度。也好,让那几个养尊处优的小家伙锻炼一下,免得以后吃不了苦,长大了难以独立生活。

既然小白脸有洁癖,根据老猫的经验,大家就要注意了,夜间活动的时候尽量规矩一些,尽量把爪子都洗干净,不能踩得到处都是脚印,更不能把垃圾袋再弄到垃圾箱外面来。有一天早上起来那个小白脸就有些不高兴,嘴里唠叨着骂鼠的话来:这些死老鼠,太猖狂了,迟早收拾这些x养的。老猫听到这话的时候正睡眼惺忪,听完后害怕了。根据这几天它对这个小白脸的观察,下一步真有可能要采取措施,这小白脸与其他人不一样,干什么都不怕麻烦。

为了防患于未然,老猫组织全体猫员开了个碰头会,会上只有一个主题,注意安全。当场把当前面临的复杂而严峻的形势向大家做了一个说明,并结合自己的经历,将人类与老鼠对抗的新技术、新套路以及预防与注意事项为大家一一做了说明,比如毒药啊,粘鼠板啊,老鼠夹子啊、老鼠笼子啊,还有,就是猫了。虽然现在的猫基本上失去了与老鼠的对抗能力,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一个家伙突然恢复了猫性,对鼠类就是一个损失。说到猫,老猫就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有一天,它大着胆子与一只流浪到别墅的母猫对峙了大约30分钟,那个瘦得不象样子的家伙,并没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底蕴,最终在老猫凶悍的目光下狼狈逃窜,用实际行动告诉世界什么叫职业道德缺失,什么叫行政不作为。从此以后,老猫才开始将自己正式命名为老猫,结束了自己无名鼠辈的生涯。这种命名的方式大大地颠覆了传统,也宣告鼠类对猫类的超越,那种“猫捉老鼠、猫是老鼠的天敌”的说法从此一去不复返了。为了庆祝那天晚上的意外胜利,老猫多年来第一次大着胆子喝了一点酒,酒的名字好象是两个英文字母,一个象叉号,一个象圆圈。喝完后有点晕,不过味道还是不错。这也让老猫从此更加谨慎,也懂得这样一个道理:享受往往就是危险的开端。

(二)

果然,大约是小白脸进驻这幢别墅的一个星期左右,他就开始了对鼠群的攻击行动了,第一个政策就是坚壁清野,不留下任何让鼠群有可趁之机的机会,连垃圾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导致这几天整个鼠群食物供应严重不足,几个以前还挺挑剔的小家伙也不讲究了,把小白脸不经意间落在室内的牛奶袋子舔了又舔。还有一个小家伙,不听劝告,饿急了居然把小白脸那香喷喷的肥皂就啃了几口,结果回到洞里肚子疼得要命,嘴干得要喝水,喝完水肚子又胀又疼,折腾了整整一夜,差点送了性命。

小白脸的坚壁清野使整个鼠群遭受了住进别墅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老猫告诫大家不要惊慌,要学会自力更生,号召大家集思广益、自谋出路,同时提醒大家要把困难想象得更大一些。大家真的开始出主意了,有的说干脆搬家,再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有的说呆这么长时间对这幢别墅真的有点感情了,实在不行的话就采取基地不搬、扩大觅食范围的办法;有的说大家分头行动吧,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有的说干脆回到老家去,到附近的山头上继续过隐居的生活,顶多就是生活平淡一些;有一个家伙有点损,出了一个馊主意,说小白脸的夫人好象已经怀孕了,看起来很害怕老鼠,干脆挑选几个胆大嗓门大的每晚出动,到别墅里示威,吓唬吓唬那个孕妇,让孕妇撺掇小白脸搬出去,新的主人估计无论是谁都比小白脸强。在讨论的过程中,那几个以前有些挑剔的小家伙哭了起来,老猫一问,它们几个回答说:太想念矮胖子以及那两个女秘书,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矮胖子就被抓起来了,不知道人类为什么对腐败那么痛恨,也不知道矮胖子到底怎么腐败的,假如他真的腐败,我们好喜欢腐败,呜——呜——

这一天,老猫得到消息,说小白脸的家里出现食物。老猫很奇怪,要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它要亲自走一趟。等到小白脸搂着夫人睡熟了以后,老猫蹑手蹑脚赶过去了,原来是一个老鼠笼子,里面放置着一块腊肉,而且是煮熟的,肥而不腻、香气扑鼻,让鼠类也垂涎欲滴。老猫想,这小白脸就是厉害,连下套都下得这样诱人诱鼠,这样对口味,看来很会揣摩心事。

老猫不愧是老猫,见多识广,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心里有些痒痒,还是不想理会那块腊肉。它明白,越面对诱惑,越要控制情绪,或许那位矮胖子就经受不了诱惑,最终前功尽弃、身败名裂,断送了自己的奢靡生活,最终还连累了栖生别墅的老鼠家族。假如他贪婪得少一些,假如只有一个女秘书,假如他生活节俭一些……如今,所有的假如都那么苍白。听着那两口子的鼾声,看着腊肉发出的微光,闻着那许久没有闻到的熟悉的气味,老猫又放慢了脚步。老猫确实随着矮胖子过了一段比较奢华的生活,但是腊肉似乎没有纳入奢华的生活,只是一种很平民化的食品,习惯了奢华生活的老鼠与人类一样,也向往着一种淳朴的口味,比如眼前这块腊肉;而且,自己的子孙们大多都没有见过腊肉,更别说品尝了。

带着1/3对腊肉的思念,带这1/3对小白脸阴险手段的恼怒,带着1/3对孩子们的关爱,老猫决定铤而走险了,而且自我感觉风险不会很大。它已经有了多次涉险与脱离危险的经历,只是这些玩火的技巧很久没有施展了,也没有机会施展。老猫轻手轻脚地迈动着爪子,尽量不触动那笼子的机关,开始一步步靠近那块腊肉。它试了试卡在机关的腊肉,确实卡得很结实。为了以防万一,有轻轻离开笼子,从外部触碰一下这个笼子,机关依然没有动静。看看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老猫再次进了笼子,老猫有了新的主意,它不想把那块腊肉整体取下,那样会很危险,它只准备轻轻咬下一小块自己先过把瘾,然后再咬下一小块带回去。

经验往往是害人的,对老鼠也一样,尽管老猫下口很小很轻微,尽管老猫把长长的尾巴都收紧了,但是那个设计巧妙的机关还是如期启动了,咔嚓一声,笼子上那扇决定命运的门关住了,老猫就这样身陷囹圄。直到这时候,老猫才理解矮胖子的心情,才体会到,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明知道险象环生,明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明知道最美好的诱惑就是最秀丽的枷锁,很多有思想的动物还是怀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侥幸心理去探险。有一个人类写手说过一句很通俗的话,叫过把瘾就死。确实,过把瘾的不一定全死,但必须记住,假如要过把瘾,必须做好死的准备。蹲在笼中的老猫就在经验与自负、欲望与过瘾的指引下成为阶下囚,看着嘴边那刚才还让自己心动不已的腊肉,老猫忽然觉得这腊肉味同嚼蜡,腊肉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蜡肉”。

天快亮的时候,老猫赶走了那些闻讯赶来围在它周围的那些子孙鼠辈,有几个抢救心切的小家伙拼命咬笼子的时候嘴都咬出了血,鲜血洒在笼子上,老猫更加怅然、怆然。一个被叫做“蜜蜜”的母老鼠带领大家撤回了洞里,哀伤的气氛笼罩在别墅内外,从室内到室外,从洞内到洞外。

老猫看见小白脸向自己走来,赶紧收起目光,半眯起眼睛,匍匐在笼中一动不动,老猫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的机会,那就是装死,指望小白脸粗心大意,把自己当成一个死鼠扔到垃圾堆里。然而老猫没有那么幸运,它感觉到小白脸十分警觉,警觉得象一只老鼠,并没有轻易放走自己。当一只针管插进身体的时候,老猫感到一阵酸麻,仿佛被电击一般,然后浑身无力,恍恍惚惚。老猫知道,这可能就是安乐死吧。

就在老猫迷迷糊糊等待死亡的时候,突然感觉裆下一阵疼痛,自己的睾丸被取了下来,接着,被那个小白脸放进了两粒黄豆,然后伤口又被很专业地缝合。看来,这个小白脸要不是医生,要不也做过医生。难道小白脸要拿自己做实验而并没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意思?老猫很疑惑。

非常奇怪,小白脸给老猫动完手术以后就把老猫放到了室外的墙角边。老猫心想,这样也好,免费做了一个绝育手术,就相当于替自己实施计划生育政策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老猫完全清醒了过来,慌忙逃到自己的洞中,把那些正在唉声叹气、泪水涟涟的一家老小吓了一跳。大家迅速转忧为喜,庆幸领导人老猫大难不死,只是如今矮胖子不在了,美酒也就没有了,否则要好好庆祝一番。

(三)

开始的时候,老猫感觉下身不适,担心小白脸没有做好消毒工作,导致感染。到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老猫的下身剧烈地胀疼起来,是那种压迫式的胀疼。老猫忽然明白了,那一开始自己还不在意的两粒黄豆已经在自己的睾丸中疯狂地膨胀与生长,体积大约是原来的两倍了,感觉自己好象被一根鞭子抽打在要害处,它不知不觉开始了疯狂地奔跑,跑着跑着,眼睛也红肿了起来,血肉模糊,视线模糊,先前还清晰可见的鼠群现在看起来隐隐绰绰。随着下身的进一步胀疼,它感觉这两粒非同寻常的种子要爆炸,要发芽,要长成一棵穿透睾丸、穿透自己身体的苍天大树。接着,它又感觉周围的鼠群都变成了一个个小白脸,都在呲牙咧嘴,都在不怀好意甚至幸灾乐祸地嘲笑它。老猫异常地恼怒,开始发疯似的向鼠群扑去。

不到几分钟,那几个躲闪不及的小老鼠被老猫活活地咬死。整个鼠洞早已乱作一团,仿佛一个异类入侵,要把这个家族毁灭,彻底地毁灭。而此刻,室内的小白脸正暧昧地打开一瓶红酒,得意地品尝,一只手摩挲着孕妇的肚子,仿佛要与未来的孩子干杯。这是小白脸搬到别墅第一次喝酒。一边是血肉模糊,一边是红酒荡漾,把整个别墅浓缩成一番战争与和平、生命与死亡相互交织的复合景象。

蜜蜜终于明白了,在黄豆的作用下,老猫已经疯了。这种情形它从来没有见过,它感觉到死亡有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疯狂。有一句话叫,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如今,小白脸就是那掌握了人性特点的上帝,并把这个策略成功地落实到鼠群里。

此时,小白脸把嘴凑到孕妇的耳边嘀咕:“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再也没有老鼠来骚扰你了。你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没有,有点血腥,不过不是我的红酒的血腥。”

视线的模糊使老猫看见了一个很大的黑影,那就是为老猫生儿育女最多的蜜蜜。老猫或许已经无法想起,此时,蜜蜜这位第一夫人的肚子里又有了新一代小生命了。老猫开始疯狂追逐蜜蜜,那双血红的眼睛在黑夜里象一双小灯笼,残忍。蜜蜜在洞里来回打了几个圈,赶紧逃到洞外。老猫也跟着恶狠狠地追了出来,别墅里温馨的灯光此刻更加眩目刺眼,浑身的汗水使它路过的地面也变得湿漉漉,一滴滴从睾丸处滴落的血水洒在湿漉漉的线形路线上,活象一粒粒红色的省略号。

追到一个小水池边沿,蜜蜜一个转身,老猫一头栽进水池,染红了一小块水面,然后慢慢散开、淡化。

等蜜蜜回到洞里的时候,已有35只老鼠出惨死在洞里,其中几个身体弱小的更是身首异处,几根血淋淋的鼠尾散落在洞中,也不知是谁的了。那些匍匐在各个角落处的残留鼠辈们大口地喘着气,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家目睹了德高望重、处事稳重的老猫在区区两粒黄豆的胁迫下丧心病狂的样子,恍若隔世。大家谁也没有想到,最大的敌人往往不是所谓的天敌,不是站在明处的对手,而是内部,是自己人,是自己。

蜜蜜带领剩下的一共72个家小列队出洞,长长的队列围绕别墅三周。那细小的脚步声汇集在一起居然也能发出很大的声响。不知道这种围绕是对往日奢华生活的回味与挥别,还是对小白脸两口子的一种示威与抗争,不过这阵势只能算得上老弱残兵了。随后,大家随着蜜蜜一同踏上上山的路。

雨下起来了,不知道是为鼠群送行,还是为老猫送葬。于是,上山的路变得格外泥泞。虽然泥泞,但是一定要上山,说不定只有泥泞的路才更安全,只有远离奢华的路才更安全。

本来,鼠辈们的家就应该在山上,鼠辈们的滋润生活就应该与荒凉为伴。

天亮了,雨水冲刷湮没了老鼠们行军的踪迹,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去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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