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上海511苏安

发表于-2007年08月04日 下午3:49评论-0条

题记:当一个人开始遭遇失眠的时候,多少总会发生点什么。比如旅店,猫,女人,带有鹅黄色污迹的浴缸。 

半个月前我收到一封来自朋友key的来信,要我在5月11号那天前往上海参加猫的葬礼。信上的字迹显得十分陈旧,似乎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将此信完成,并且靠近左下角的位置有被烟熏过的痕迹,像在白纸上π自绽放的浅棕色莲花,却又不成其规则,显得有些暧昧。 

大巴穿越过最后一个隧道时,我开始看见上海的天空,那个被无数高楼分割的支离破碎的蓝白混合体。猫是不喜欢的,几次在电话中提及都说早晚是要离开,前往心目中的莲花圣地,然后诉说上海的嘈杂。当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时,是为了来参加猫的葬礼。汽车到站后天空已经近入暮色时分,key发来短信说,晚上有几个应酬脱不开身,让我先找个地方住下,稍晚在宾馆汇合。从汾阳路到淮海路再到复兴中路,边上的旅店不是贵的要命就是没有房间。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因为行李不是很多,只有一个包。我索性像个游人似的,闲逛起来。马路并不算宽敞,路上的行人却非常有秩序。我顺着感觉走下去,遇见红灯就转弯,遇见绿灯就前行。不知是过了第几道路口,突然看见拐角处有一块黑色的黑板,上面用白粉笔写着:有房,标间140元/一天,511宾馆。我决定进去看看,旅店门面不是很大,左右两侧都已被绿色的长青藤覆盖,里面的摆设显得有些陈旧,似乎一开始就是旧的,很难辨清哪里是咨询台,整个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盘旋在厅中央的猫。猫看到来客有些无动于衷,除了用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瞅瞅我之外,完全没有想要挪动身体让我过去的意思。 

“请问有人在吗?”我试图问了一声没有人回答,连续叫了三声之后,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短发,身体有些发浮。 

“要住宿吗?” 

“哦,是的。请问还有房吗?” 

“还有一间,住几晚上?” 

“暂时登记二晚上吧。”走了不少路途的我此刻只想找个地方躺下,便请女人马上为我办理了手续。一切妥当之后,女人带我去了房间,房号,511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在床上躺下不到五分钟便睡了过去。 

外面大概起风了,窗帘整个被吹的鼓鼓囊囊的,顺着风势一起一落。有一道像闪电一样的光束从我的眼前划过,整个大地被照的透亮如白昼,接着就是一阵骤雨,雨声乎远乎近,近时的感觉竟像是从我的洗漱间里传出来的,并一直保护着那种状态。我出于好奇起身向洗漱间走去。 

正待走进时意外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噪音尖的奇特,而且像寒风一样冰冷彻骨。不知怎的,这声音使我整个人都缩紧了起来。“把我放到浴缸里去,哑吧。” 

我悄悄的靠近门边,想听的更清楚些。洗漱间里传来更大的流水声,有一个驼背的矮人正在往浴缸里加各种颜色的液体。接着背对着门开始往浴缸里不断的冲热水。那块鹅黄的印记逐渐变得清晰了。 

“猫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怎么总不见他人,交给他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那个冰冷的声音问。 

“我——我不知道。主人”(猫?我使劲用手掏我的耳朵。 )“让他加紧点办吧,别让他误了咱们的事。”那个透着寒意的声音说。“主人,猫的葬礼明天就要举行了。”我不在掏耳朵了,他们说的猫就是我的朋友猫。 

那个叫哑巴的人,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像是隔着一面光洁的玻璃上积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灰尘,堆积在他的声音上显得及不清晰。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猫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未完待续)

正当我想要听的更明白些时,key的电话来了。我摸索着话机,按键,接通,对面传来key清晰的声音,才发现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猫的葬礼举行的很简单,只有三二个朋友来参加,我和key占了四分之二,另外就是猫以前的女朋友和她后来的丈夫。大学临毕业的前一年,猫说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不想再读这些无聊的书。接着猫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女诗人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有名,写的一手好诗,所以大家都叫她女诗人,叫久了连她本来的名字也很少有人记得。猫刚失踪的时候,她还经常和我们兄弟几个在一起玩,整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猫是要回来的。一个月二个月过去了,她开始不安起来,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不发一言,独自沉思,直到有一天,她告诉了我们关于莲花池的事。

去年夏天我和猫一起在校园的荷花池边赏荷,其中有一朵叶片特别大特别绿,花茎长出河面好大一截,一副含苞待放的姿态,显得特别娇美,我和猫都被深深的吸引住了,正尽兴的时候,原本蛮好的天说下雨就下雨,我们跑去对面的凉亭,从这个角度望去,那莲竟像是一张婴儿的面庞,正微低着头朝我们微笑。事后过了一星期,我差不多已经将这事忘了,如果不是猫来找我,说他要去寻找莲花圣婴。猫说,自那以后的每个夜晚,他都会去那个荷花池,还说有一天也像那天一样下起雨来,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以同样的姿态观赏着那朵荷花,奇迹出现了,那朵荷花开放了,花苞里包包的居然是一块极富有光泽的半莲花状汉白玉。猫是个特别的人,时常有些想法在他是正常不过的事,身边的朋友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当时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太当真。只是一笑了之,谁知猫之后真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学化学的他,竟然跑到图书馆很认证的查起植物知识来了。可是也真的没有想到他真的就这样离开。。。。。。。

女诗人轻轻的把头低了下去,长发遮盖了她的脸颊,发梢滑落的一瞬间,我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烁。四周一片静寂,谁也没有说话。女诗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惊呼道“是那个印记,猫的左手腕上有一块鹅黄色的半莲花状印记。从来没有的,就是那次他来找我之后,我就一直有看见,有次问起,猫就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半边脸颊都有些上扬,十分邪气。让人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被控制住了,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像是跌入没有回应的恐惧之中。猫的改变一定和那个印记有关,是它控制了猫思想。”女诗人的一声惊呼把所有人都从一个梦境中拉出,彼此之间你看我,我看你,神色惊恐,没有语言。

回到旅馆已经接近午夜,旅店的大门已经关了,只好叫了女人来开门。女人一边开门一边抱怨,说我回来的怎么那么晚。我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再说些什么,只客套的回了句话便向511房间走去。

进了房便把自己整个抛在床面上,两眼珠子直直的盯着泛黄的天花板,脑中像有一口大吊钟,嗡嗡的响个不停。“女诗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太离奇了。猫从来没有像我们提起过,那池塘我也去过,可并没有看见那形状的莲花。”思绪就像毛线团一样纠结在一起,找不到出口。这时洗漱间里又传来和昨晚一样的对话声,我一惊,身体起了一半,那冰冷又尖刻的声音。。。。。。我习惯性的用右手狠命的掐了一下左边的膀子,身体上的疼痛感使我确信这并不是梦境。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曾站立的门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犹如昨夜梦境。那个冰冷的人整个像是被泡在染缸中。他看上去十七、八岁男孩模样,生的一副美人脸,浓浓的双眉,英挺的鼻梁,薄厚恰当的嘴唇和一双迷离的双眼,无不显示着他与生俱来的俊美和乖巧。握着酒杯的手指,长而均匀,却也不显无力。实在无法与那个异常寒冷的声音联系在一起。我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愣愣的站多久也不明白了。直到突然在镜面上看到一束白光迅速闪过。我转身,看到大厅里的那只白猫居然站在离我不到一米的位置,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眼光中透着寒气。我感到自己的后背整个儿被汗水浸湿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我说话,在我无法分清那声音是来自于猫,还是来自于我自身时。窗外开始电闪雷鸣,伴随着一股强有势力的风向我所站立的方向猛劈过来。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我原本想要立即逃开的身体,如今却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难以移动半步。此时仿佛听见洗漱间里有什么庞大的物体正慢慢浮出水面的声音,难道是那个冰冷的声音?我整个身体像是被冻结了,动弹不得,全身所有的血管都在刹那间膨胀。

“mad world”的铃声突然响起,刚接通电话,对面传来的就是key不停的说话声。key说已经日晒三干了,今天是大家见面的最后一天,因为我起晚了,现在女诗人他们已经在机场,要我去与他们见最后一面。key在话机对面不停的叫喊,我变得反应迟钝,目光死死盯着洗漱间的方向,连续出现在梦境中的怪人和猫在我的脑海中长时间的无法挥去。

赶到机场时女诗人已经走了,key交给我一个木制土盒,说是猫的遗物,指明要交给我。这是在猫失踪若干年后,连同那些信件一起寄去女诗人那里的。女诗人没来得及亲自给我,托key转交了。我坐在床边仔细看着这个木盒,摇了摇,没有任何声音,慢慢将它打开,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猫的单人照。这实在让我有些意外。除此之外,他背后的景色更显得有些突兀。蓝的近乎失真的天,绿的近乎刺眼的草,离猫所站位置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片池塘,里面开满了莲花,其中有一朵长的非常特别,像是一个婴儿正在对你甜甜的微笑,一双眼睛如弯月,看的久了竟觉得十分邪气,似有一股无形力量要将你拽进它的笑容。

离开511宾馆,我去key的咖啡店告别,key问我猫留下什么,我只简单的说是一张单人照。key玩笑说,猫挺时尚的。我笑而没有搭话,起身去报刊架。一副外封面是莲花图案的旅游杂志被摆放在的最显眼的位置,我随意翻动着并无发现特别有趣的地方,正要放回去时,里面掉出了一张广告,寻莲游戏!“每期刊登一快莲花拼图,连载一年,只要有收全整块拼图者,在活动结束后与主办商联系即可获得丰厚礼品一份。”

我愣愣的站立很久,直到key来问我怎么了。这是一个游戏,而我想的是猫身后的风景,和key说好每年的5月11日都去上海小聚,不特别纪念什么,只为去喝key煮的特色咖啡。

夜幕渐渐降临,窗外繁星点点,无风。我坐在电脑前,决定记录这一切,我想随之左手腕上那块清晰的红色印记,也许才是猫真正留给我的遗物。我的朋友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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