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今夜有暴风雨无根草

发表于-2007年08月04日 中午1:19评论-1条

今年的夏天是一个多事之秋,不时有各地暴雨的消息传来,河水泛滥,山体滑坡,高速路冲毁,全国都进入了抗洪救灾的非常时期。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小女儿李迪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大喊起来:“预报说今晚还有雷阵雨。妈,今天晚上我爸是不是就不回来了?”郝思珍在书房里看书,听见女儿喊声,才想起老公早上说过,如果下雨就不回来了。他们这个山区小县,已经下了三天的雷阵雨了,每次都是晚上下雨,白天就是艳阳天了。老公李志以前开车,这两年在三十公里外的一个单位做修理工作,是三班倒工作制,遇到不好天气的时候就住在单位宿舍。她就对女儿说:“给你姐姐打电话,让她和爷爷奶奶今晚下山来住,又要下雷阵雨了,你爸今天不回家,我不放心他们三个住在山上。”

做好晚饭,老少五口拥在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房子里,热热火火地吃饭,比平时拥挤了些,但总给人温暖安全的感觉,不用担心今夜的暴风雨。吃饭的时候,李志打来电话问候,叮嘱她注意安全,早早休息,不用等他了。

郝思珍微笑着挂了电话。他们结婚快二十年了,婚姻生活的亲情早已代替了爱情。虽然挣的钱不算多,李志是一个不抽烟不喝酒努力工作,全心为家的人,也是一个有责任重情重义的好丈夫,好父亲。

他们结婚三年多时还没有孩子,她是医生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在一次出车时,李志捡回了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孩,就是他们的大女儿李佳。没想到过了几年,自己居然怀孕就有了他们二女儿。对两个女儿,他们都是一样的疼爱,李志有时还会偏爱一些大女儿,总是悄悄地说这样的孩子才要更多的爱她。经过两个人近二十年的奋斗,他们的生活在这个小县城也是中上等水平,大女儿考上了大学,小女儿学习也不错,家里还新买了一套大点的房子。对于这些她满足了,感觉有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现在的天气预报真是准确,到九点多的时候就开始乱起了大风,郝思珍刚关了窗户,拉上窗帘,屋内一片漆黑,“停电了!”母女三人异口同声,嘻嘻笑笑地一起挤在大床上。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哗哗地下起来,敲打着窗子,几乎要破窗而入。郝思珍抽出一条薄被子让女儿盖上,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一会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不知道暴风雨又轰轰隆隆地来回折腾了好几次。她做梦也想不到,此时的李志却正与他网上新认识的小情人兴云布雨,尽情偷欢,不逊于外面的暴风雨。

睁开眼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郝思珍慵懒地躺在床上,随手打开了电视,是县上的半点新闻,先是全省新闻,x市昨晚降暴雨,街道积水1米5深,五县被淹,312国道五处断裂,画面上一片汪洋狼籍。女儿们醒来后就象两只麻雀一样叽叽咋咋叫起来。

“下面播报本县新闻,在虎镇的一个公园树林内,一名男子今天早上被发现趟在血泊中,尚有一丝气息,已被送往县上医院。据警察现场判断可能是一场抢劫案。”

“怎么象我爸。”李迪惊叫起来。

“乌鸭嘴!乱叫!”李佳喝斥说。

床头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郝思珍拿起电话,传来一个焦急地声音:“郝医生,你快来吧,有人急需作手术。王医生刚下班,张医生还没有到。”郝思珍就住医院隔壁的家属区。因考试请假在家,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义不容辞的,急忙穿衣就往外走。

外面的街道还残留着昨夜风雨的痕迹,满地的树枝和落叶,到处都是水洼。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听助手肖园园介绍病人的伤势。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小腹还往外溢血,已经模糊了整个腰。郝思珍感觉有些眼熟,一丝心悸从心头掠过。当看见病人大腿上的一个旧伤痕时,她的血直往头上涌,怎么会是自己的老公呢?昨晚他不是在单位宿舍吗?不容她多想,先救人要紧。

“准备ab型血,病人需要马上输血!”郝医生清楚地知道他的血型,临慌不乱,熟练专心地工作。紧张的三个小时,她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半截。当病人推进了重病房待观察时,她喘了口气,把工作交给了来接班的张医生,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刚才她是医生,现在她是病人的家属。以前她常常看见病人家属焦虑地不停问这问那,总是不以为然。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同样的感受,只是她不需要问别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担心和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老公会不会醒来?那个出事的小镇离工作单位还有几公里,老公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去做什么?怎么会被坏人盯上呢?李志的父母来了,女儿们也来了,一个个惊慌失措,两个警察来过一次,问过了一些情况,她心慌意乱,一种莫名的预感时时在心头闪过,感觉自己老了许多,不管老公做了什么事,现在她只想要他醒来,只想要一个活着的他。

第二天早上,李志终于醒了,但还是很虚弱。思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警察王明和小赵来了。

王明说:“你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下。”

李志有气无力地述说:“早上我起来上去公园的小树林锻炼,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拿着刀抢劫,我身上没钱,歹徒穷形极恶,抢走了手机还刺了我一刀,后来我就晕了。”他怎么能说出昨晚与女人幽会的事,更不敢说身上的几千元也被人抢走了。

“早上什么时候?那两个人长什么样?”

“大约快六点了。我很害怕,没有看清他们的脸,好象是两个高个子男人,穿灰色的长袖衫。我晕了,其他的什么就不知道了。”他更不知道,其实那两个人就是小情人的男友。

“单位离小镇还有几公里,你怎么到那个小镇上呢?”

“我有个朋友在小镇租房住,正好他这两天不在,下班了在单位没有事,离家又远,我就去他那住了,他那有一台电脑可以上网。”李志把脸转向一边,很累的样子闭眼睛休息,掩饰他的慌恐不安。

王明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公园里都已经有好多人了,现场破坏了不少,所以我们需要你能多提供一些线索。”

郝思珍在一旁抹着泪说;“那两个人可能是想抢钱,都怪我平时把他的钱卡得比较紧,他身上没多少钱才下黑手的,只要捡回他的命就万幸了。”

打发走了警察,李志的心稍稍安稳了一来。有郝思珍精心照顾,几天后,李志坚持要出院回家,为了方便和省钱,郝思珍把李志从医院接回来在家慢慢调养。郝思珍是医院的中层干部,十分清楚医院的规定,自己不能违反规定,第三天就医院结算住院手续。

她看着手里的结帐清单,问出纳小王:“这个清单核对过了吗?”

小王说:“对过了,没有问题的,按院里的职工对待,不会多算一分钱的,总共是2120元。”

郝思珍又看了看单子说:我还以为需要三千多呢。明天发工资,就用我这个月的工资抵上,其余地我现在补上。

郝思珍放弃了学习,每天安心地在家服侍李志,他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陪他说话,陪他散步,李佳、李迪也一唱一和地逗他们开心。平时的工作和学习忙,一家人好长时间没有机会这样轻松愉快的在一起了。想着老婆不但救了自己的命,还对自己如此的关照,李志的心里十分的懊悔,觉得对不住老婆,对不住这个家。李志的伤恢复的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全好了。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做饭洗衣服,让郝思珍有时间多学习。

李迪今年考初中了,快开学的时候学校组织学生体检。下午李迪兴匆匆地回来,一进门就高兴地搂着郝思珍的脖子说:“妈妈,我的血型是a型的,和你一样。以后你需要输血的话就可以用我的。我爸是什么血型?”郝思珍笑笑:“你爸是ab型的。前一段时间还输血了呢。”

郝思珍突然想起李志输了血,费用清单上好象没有这一项。她翻出清单又仔细看了看,真的没有。她打电话给助手肖园园:“我家李志上个月输了血,清单上怎么没有显示?”

“哦,是这样的。当时我们医院血库里没有ab血型,正好你的大女儿来找你,我们想着父女关系血型容易配,结果就用上了,就没有再收输血的费用。”

肖园园的话让郝思珍惊愕了,半晌才缓过劲,他们是真正的父女关系,还是一种巧合?如果是父女关系,难道说李志十几年前带回的孩子是他与别人的孩子,怪不得他老是偏爱李佳,她的手飞快地拔那个熟悉的号码,要马上质问李志怎么一回事。突然她又犹豫了,删除掉了号码,这样冒然地问,他能说实话吗?十几年都过去了,也不在这一时。现在做什么都得讲科学,讲证据,社会上不是流行做亲子鉴定吗,只要两个人的头发就行了。郝思珍忿忿然地决定先不说出来,等有了证据再说。

晚上,李志下班回来和两个女儿说说笑笑,郝思珍呆在书房里,不想看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睡觉的时候,看着李志凑上来的丑恶嘴脸,郝思珍心里直恶心,说声累了就关灯休息,弄得李志感到莫明其妙,自讨没趣。

第二天,郝思珍借口到省城学习,就来到一家大医院。这里有她认识的人,不敢说是老公和大女儿做,只说是给一个朋友帮忙。郝思珍把两个人的头发送去检验的那一刻就后悔了,她害怕,真的害怕出现最坏的结果。

在折磨中渡过漫长的两天,她取回了一个信封,急跑回住处,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信封,赫然地,最痛心的结果放在眼前,郝思珍热血冲头,不由得骂起来:好你个李志,竟把我骗了十几年,十几年的付出养活的却是你和别的女人的孩子。此刻对李志她只有了恨,恨不得马上到他跟前撕碎了他。她越发的感觉李佳的眉目之中有李志的影子。自己蠢得十几年都没有发现,还一心一意的爱着这个女儿,一心一意地为个家奋斗。泪水早已溢出了眼眶,骂着骂着,郝思珍失声痛哭起来。

真相往往不能给人带给快乐,更多的是心痛,追求真相就是一种错误行为。郝思珍失魂落魂地回到了家。两个女儿欢呼鹊跃地欢迎她的归来,李志还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眼前的场面让郝思珍既伤心又高兴,这是一个全整幸福的家呀。说出真相,为这件事闹得家破人离,痛苦的人就不只是她一个了。

郝思珍曾在网上看过有这样一个女人,在老公和情人出车祸死后,牺牲了自己十几年的青春和幸福,抚养他和情人的孩子。几乎所有的男人称这种女人为伟大女性,李志也是极力的吹棒。自己也和大多数的女人一样认为的这样的女人太傻,是女性的悲哀。现在她能怎么做,能舍弃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他和女儿,能舍弃这个家吗?郝思珍苦笑,自己就做一个傻得伟大的女人吧。

离考试越来越近了,郝思珍来到省城听教师讲习。刚离开家几天,李志和孩子们的影子就在眼前晃来晃去,郝思珍心里明白,自己没办法不想着他们,她还是爱这个家,爱他们的孩子。

四十岁的女人要学习考试真是不容易,劳力伤神,把自己的搞得精疲力劲。考试前几天,郝思珍要放松一下紧张的学习,就坐上回家的长途车,这时电话响了,郝思珍一看是老公的,电话里传来李志发哆地声音:“老婆,好想你呀!”

郝思珍娇嗔地笑:“不正经,什么事说吧。”

李志换了口吻:“这几天学习怎么样?不要太累,要注意休息。什么时候回来呀?”

“学习最近有些忙,考完了就回去。你在家里乖乖地照顾好两个小朋友,别欺他们,我回去给你们买好吃的。”说完挂了电话,郝思珍心里直想笑,好象回到了刚恋爱那会儿了,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郝思珍买了一些李志爱吃的菜和一些水果就直奔家里,她轻轻地打开门,客厅的电视开着,却没有人,准是两个调皮女儿开着电视玩电脑了。她推了一下书房的门,没有开,一边放东西一边大声地喊:“快出来,你们两个在里面做什么?”门里一时没有了动静。

郝思珍洗好了几个苹果,端着就向书房走去。“孩子们吃苹……”门开了,李志和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走出来,那个果字还未出口,形成一个惊讶的o形,她的笑容在脸上停顿了数秒钟,看见两个人眼里的几分慌乱。

“这是我的一个同……同事。要在网上查……查资料”李志有些尴尬。

“是啊,是啊,多亏李哥帮忙了。”女人不自然的表情中有一丝红韵。

郝思珍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一头淡黄卷曲头发自然垂下,稍稍有些丰满的身材,依旧风姿绰约,慌乱中仍不失妩媚的眼神。

“没打扰你们吧,吃些水果在查吧”郝思珍扬了扬眉,并不看李志。这还用解释什么吗?傻瓜都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她恨不得把李志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撕个粉碎。

送走了同事,李志进厨房做饭,郝思珍知道两个女儿到爷爷那去了,她一言不发地坐在电脑前,打开常去的文学网站,浏览文章:

婚姻拴不住男人游荡的心,就像爱吃鱼的猫,偷腥是男人在有自身条件下的一种习惯,是本能的反映。世界上有三样东西不能相信:男人的承诺、男人的感情、男人的理由。背叛是男人的血统,博爱是男人的宣言,自由是男人的口头禅,见异思迁是男人的风尚。什么叫神话?请听男人向你表达爱意;什么叫传说?请听男人对你的承诺;什么叫梦境?请看你自己听到前两者时的反应。男人说喜欢你,并不代表他爱你;男人说爱你,并不代表他会娶你;男人说要和你结婚,并不代表他会对你好一辈子……

郝思珍看不下去,想玩游戏,七八个qq号,自己一个也上不去。自从家里装了宽带不久,老公的电话频繁了,听不见铃声;信息多了,没有几个保存的。她知道他和其他女人聊天视频,甚至是网恋,自己认为那只是存在网络的虚拟爱情,不可能走向现实,是思想的一种寄托,她不动声色,不查他的手机号,不翻看他的信息,给他相对自由的空间。他应该知道网络的爱情就象内心的童话,处在网络可以感受,关掉电脑的那一刻就回归了现实,虚拟的爱情与现实的婚姻是无法抗衡的。然而自己想错了,她太高估了李志。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用什么来经营和保卫自己的婚姻,用宽容,用柔情,用亲情,现在老公公然把情人带到了家里寻欢,自己的善良换来的是老公的伤害,自己的忍让助长了老公的恣意张狂……郝思珍的泪如势不可挡的洪水,汹涌面出。

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风拍打着窗棂,撕扯着窗帘。谁会想到,秋天还会有暴风雨,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夜有暴风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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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西西弗斯点评:

环境描写与故事情节相得益彰!

文章评论共[1]个
无根草-评论

感谢西西弗斯编辑点评。问好!at:2007年08月06日 清晨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