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一个人在北安街头随意溜达,走到了全市惟一的立交桥-北安大桥。它建成于一九九三年十月,桥身镌刻着“桥志”:
北安大桥全长八百五十一米,宽十四至十六米,桥长三百米,共十五孔,引道五百五十一米。总投资一千八百五十万元,一九九二年六月始建,翌年十月竣工。桥梁荷载为汽车二十吨,挂车一百吨。
昔日,公铁平交道口,火车运行频繁,汽车行人穿梭,事故时有发生,制约经济发展。架桥乃市民夙愿,市府遂倾力建桥。北安人民慷慨解囊,捐款集资;上级部门鼎立相助,八方支援;建桥队伍群英荟萃,巧挪空中线路之阻,妙避地下管道之碍,力解拓宽街道之难;省市领导数度莅临,各解诸困,确保大桥如期告竣。
如今,大桥横跨,飞架南北,险阻变通安,至此,北安大地路畅业兴,荣昌在望。
走在宽敞的桥上,我想起八十年代末的一件往事。
我们边境地区交通不畅,如果出趟远门,有很多关卡的,那年国务院刚批准我们着税务装,但不配发棉衣,我受单位领导指派,为全区几百名弟兄到长春某服装厂订购冬天穿的呢子大衣。
我是负责押车的,一路上虽被各地割据的政府交通管理部门围追堵截,好在看到我们头戴大沿帽,没有进行一分钱的罚款,这在几千里奔波的长途中是个奇迹。
然而是祸躲不过,在家门口却遭遇了最大的意外。
车从长春回来,一直过了黑龙江的克东,正是凌晨两三点钟,我觉得到了自己的地界,就放松了警惕,眯上眼睛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感到车在颠簸中行走,在无人的路上一路没有停顿,唯一减速的时候应该是进北安城,唯一停车的时候就是过眼下的公铁平交道口。
到了市区,我们找了一家临街的饭店想吃了饭继续赶路,顺便检查一下车辆,却突然发现卡车的苫布被用锐器划开了,急忙拉开苫布数装衣服箱子的数量,却苦也、苦也,少了一箱,一箱是十件大衣,每件大衣价值二百多元,而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百多元,一箱大衣比我一年的工资还要多,我参加工作也不过一年光景,也就是说从我参加工作以来,都没有能挣到一箱大衣的钱。
于是自责,想起关于此地有车匪路霸的传闻,看来是属实的了。
时间太早,各部门都没有上班,我们只能等待,到了上班时间,我们先去北安的同行那里,把情况说了,他们一下子就明白那么回事。告诉我们就在进城的上坡地段和公铁平交道口一带,活跃着扒窃游击队,分工合作,效率极高,有人爬上减速或停下来的来往车辆,将车上的东西扔下来,有人在车下接应,事情主要发生在早晨或黄昏时,这时天光不是太亮,来往车辆和行人又不多,即使被发现,也可以轻易逃走,因为外地人因为人单力薄,是不敢追的,追了上去,他们人多势众,打架也是不怕的。所以看不见,他们就偷你的,看见了,他们就抢你的。
我非常担心,如果赔偿起来,我一年辛苦工作就都为别人忙乎了,但北安的同行特别仗义,他们说丢失的大衣算他们的,不用我赔偿,同时向公安局报了案。
我万分愧疚,参加工作后第一件大事就没有办好,有违我一直以来办事考虑周全、作风细致的风格,并还要北安的同行们替我承担经济损失。
后来,他们说发现有人把那批大衣穿了出来,于是把线索提供给公安局,公安局却没有进行调查,不了了之。
这座大桥的建成,主要是为来往的外地人做了一件功德,增加了安全系数,北安是通向黑龙江北部的交通枢纽,大桥建成,方便了外地人,也减少了北安的坏名声。
我在桥上的时间,正是当年扒窃游击队活动猖獗的时候,如今却非常安全,一派祥和景象。
几辆三轮车,从啤酒厂方向过来,上面拉着雪白的塑料捅,每捅装二十公斤水的那种班克,他们在沿街卖水。
听北安人讲,从喝水来看,全市分三等人,一等人喝矿泉水,到五大连池去拉世界著名的冷矿泉,二等人喝啤酒厂水,自己打的井,水质好,三等人喝闹龙河水,就是自来水,水质差,从水龙头放出来都发黄,从价格上,矿泉水最贵,啤酒厂水其次,自来水最便宜。矿泉水是当官和有钱的人喝,啤酒厂水是一般中等收入的家庭饮用,洗衣服冲马桶还是用自来水,如果是退休者、下岗者和低收入家庭,吃用就只能都是自来水了。
当年的扒窃游击队现在干什么呢,他们喝什么样的水呢,却无从去问了。这座桥的建成,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还是迫使他们找到了新的正大光明的谋生之路呢?也一样无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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