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一截月光的呻吟，不离不弃，在受伤的风里，挑选参差不齐的阴谋。也许，醉作一砚梅香淡墨，独饮三千行，成诗，一百年后，隔着重山，隔着万水，我依然是我，你依然是你，只是少了我的思念……

——　题　记

盛夏晴朗的夜，错误出现在早些时候，枯萎悄悄发生：潮水，每况愈下；精心修缮的蜃楼，渐成废墟。

一片落英，被胭脂马的前蹄，踏成碎片。整个岁月，成灰的错愕白昼。干涸的季节，说来就来。拂一缕黄昏的风，剪一个独倚西窗的影，轻轻一眺，夕阳，便如雁翅开始冰凉……

理顺一缕散落的长发，想念着一个刻骨的时日，喊着一个蒙尘的名字，摸着掌心的纹络，突突的血脉，扰动梦的深度。

残月如勾。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在暗幕里，把多年藏在身后的情景，一一演练。像被谶语纠缠的梦魇，恐慌的影子，掠过空虚的思想；放出的意象，玄鸟一样乱飞。小小的容器，装灰、装尘，再装进心悸，十指，惊魂未定地喘息；却有抽出身体里的叛逆，高举双手，刮平着下一道皱纹。

岁月，被无数个夜晚，堆砌成一座山。一滴清露，却自己晶莹，从黄昏到天明，打点着含凉的心事。恍惚间，几乎碰碎，眼前流动的光影中暗含的汞。一些被金属包围的想法，凝结却并不坚固，与生俱在的毒氤氲而起……

眸子，被水气聚拢，一些与雨水有关的想象，在试图读懂云层的厚度。那些虚幻的年华一闪而过，宛如一句被反复说出的呓语，落进逐渐腐烂的牙床。孑然而立的姿态，完成一个过程。

而指缝间透露出含水的细节，盲文写作，摸到诗篇的韵脚，充满海水的幽蓝；还有，一封落尘的信。我时常显出醉态，这不是新鲜话题。

然，在无法翻越的影子之外，追赶。站在一张纸上，那些错落的词句和畅想，变得如此单薄。

夜露，被风惊醒，潮湿黎明；窗外阳光，被室内的阴冷覆盖。

把心事叠好，装进信封；邮路，从梦境出发，径直走进水岸。怀抱一竿芦笙之外的怅惘，独自于烟波之上，了望。

那亩寂静的地，仍然在岩石与浅滩之间。坟茔背水，阳光依旧充足；却有些潮湿的气息和我的血脉多么相似，不需要照看，只在我的身体里堆积。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前行，在自己的思虑里，积劳成疾，乐而不疲。

眸中，有经年的风，刮落枯叶，躺在地上，排成诗句。在站着的人心中生根，不忍剔除。

也许，再等得久一些，那些生根的枯叶，便可面临坠落的雨滴灌溉，在站着的人心中枝繁叶茂的茁壮成长。

但，站着的人，终也是要躺下，要走的……

而此刻，一朵云掠过我孑立的天空。睁大眼睛，我看见一个阔大的身子，就在那朵雨做的云里，正变幻着令人惊讶的形状。蓦然转身，碰倒了我的惊慌。

一位路人，用口音证实，眼角迎风洒落的东西，念一念、追一追，就会流下。

窒息，打碎喉管里哽咽的名字，可我却不敢跟在他的身后，更不敢出声。我怕一叫名字，他就跑了……

然，心中的化石，渴望倾听石头里的水声，张开掌心，等待着甘霖。仿佛听见，一些呼吸之外的颤动。在摇荡的重音里，那一场隔世的雨的节奏，总是开在心底最深处，如鼓点，震得酸痛。

怀抱一截月光的呻吟，不离不弃，在受伤的风里，挑选参差不齐的阴谋。像世代禁锢在化石中的鱼，幻想着世界末日来临，以便接近彻骨的江河。现在的我，准备一个人去趟斯卡布罗集市。没有别的需求，只想，赶在今天的黄昏来临之前，买回一把迷迭香，熏暖从及笄到耄耋渐近的苍凉；然后用袅袅燃着的香，点响指尖的火药，炸落一朵天空路过的云。好让我，在雨水滋润间，醉作一砚梅香淡墨，独饮三千行，成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