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职做得再大,怕也有几个农民兄弟;入居了美国、澳大利亚那样的发达社会,也不会没有几个农民朋友。中国有广大的农村,嘴上高喊自己是城市人的人,他的祖宗原来也在农村。农村是我们的老家,老家是一座高山,老家是一条大河;即便是一片荒漠,一片沼泽,老家也永远印记在我们的心灵中。
没有老家概念的人,不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是那些头顶烈日,脚踩黄土的农民。寂静的村庄,欢叫的猪羊,飞跑的鸡鸭,拉套的牛马……大树下,有几个拉鞋底的大嫂;门洞里,有几个抱孙子的大娘。坡塄上,几个大爷在割草;田野里,一帮大伯在耕地……这就是我的农民兄弟;这就是我的农民兄弟生存的环境。
我的农民兄弟,用自己的双肩担挑着一个家庭,也担挑着一个社会,可他们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文化地位、始终处于社会的最底层。我的农民朋友,年复一年,月继一月地在土地里刨食,可一斤麦子只能卖七毛钱。七毛钱,扔在城市的大街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去捡,可在我的农民兄弟那里,要将这些小钱一张一张积攒起来。积攒上一年,也积攒不了多少,花钱的眼眼却实在太多——盖房需要钱,小孩念书需要钱,吃盐灌醋需要钱……卖粮所得无几有,只有进城去打工。
进城打工,是一种历史的趋势,我的农民兄弟正在和这一历史的趋势融合,他们独步天下,甚至拖家带口,走进了向往已久,却又胆战心惊的城市,面对的却是一个个意想不到的冷遇。城市人看不起我的农民兄弟,还变着法子哄骗他们。打上一年工,讨不来工钱,无可奈何的他们,有的爬上塔尖、楼顶,以死要挟;有的像蓬头垢面的乞丐,坐在欠他们工钱的单位门口,苦苦等待……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的命运难道就应该是这样?从那一个法典,那一个宪章,也难能找出这样的条文。
以死相拼,讨要工钱,这样的选择太原始了,原始得令人无法置信。然而,也只有这样的选择,或许还能唤起那些掌握他们命运的人的一点良知。如果遇到丧心病狂者,我的农民兄弟也只能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上帝。我的农民兄弟的命太不值钱了,为了几个工钱也要搭上一条命,大腹便便者是不理解的,他们往往会抒发出一种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真正同情的感叹:“为了几个工钱,搭一条命值吗?”
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心态。我的农民兄弟,何尚不知生命的宝贵?可是,他们也懂得,再宝贵的生命,也要物质来维系。苦干一年,一分钱拿不到,有何面目回家去见妻儿老小?当年扬白劳还能扯上二尺红头绳,给喜儿做过年的礼物。领不到工钱的农民兄弟,拿什么给女儿买“头绳”?付出了劳动,拿不到报酬,天底下似乎没有这个理儿,可是,我们的法律呢?那些吃着农民、穿着农民的官员呢……农民朋友的热血年年抛洒,他们讨不到工钱的个案却年年发生……
城市是呆不下去了,我的农民兄弟,只有回到农村。可农村老家也不是避风的港湾,那些官吏们,今日搞摊派,明日来提留,还时不时地将我的农民兄弟拳打鞭抽……身痛莫如心痛,心力憔悴的农民朋友,冤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告状……可是,他们有几个告赢过?针尖大的窟窿,硬给拖成水桶大的洞。农民无奈啊!无奈的农民叫喊:“我要杀人!”然而,他们能杀谁呢?被杀者还是他们自己。
电视荧屏上,看到的不是口若悬河,大谈主义的领导;就是拍屁股、打飞眼、亮肚脐的“明星”。那些推动着历史车轮前进的工人、农民,很少在荧屏上出现过。这不知是社会的进步,还是社会的变异?
其实,人们早腻烦了那些占据电视荧屏,人模狗样的家伙,特权意识,使他们的心灵严重扭曲,连一方小小的电视也不放过。他们想拥有一切,甚至整个地球。他们心中根本就没有工人、农民……有人说农民还很苦,他们不相信;有良知的文人写几篇文章想替农民说几句公道话,一些政治嗅觉极强的报刊编辑也是助纣为虐,不用文人的稿件,而且大言不惭地复书:“时下农村都在城市化,还在写那些落后的农民?”这样的编辑如果不是别有用心,起码是个白痴、无知。中国有八亿农民,现在有多少成了城市里的居民?特别是西部的农民,有多少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他们还在为填饱肚子拼搏,中国一夜之间富得流油,只是一种新传说。让八亿农民一下子都涌到城市,现实的国情也不允许,即便美国那样富有的国家怕也承受不了;而我们的经济总量却只是人家的十分之一!
站在城市的摩天大楼下,我常常看见那些背着麻纱袋,扛着长把镰刀的农民,他们从甘肃的庄浪或者灵台来到关中,帮助关中人收麦子。一料麦子收完,挣个千儿八百元,是他们一年之中最大的收获,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础。可是,这些钱要用汗水珠子来换啊。白天,他们头顶烈日,弯腰弓背,挥汗如雨;晚上,便睡在村外的打麦场上。蚊子、跳蚤,是他们的敌人,也是他们的“朋友”。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已是习以为常了,如果他们略为富有,也绝不会千里迢迢地出门来受这份“洋罪”。这就是我的农民兄弟,我的农民朋友。
多少年了,多少代了,不是农民的人鄙视农民,农民自己也鄙视自己。从小接受的教育中,总有这样的版本:要想出人头第,就得脱离农村。于是,农家子弟使出浑身解数,向外冲。冲出去了,就是城市人。做了城市人,回过头来,又鄙视农村,甚至辱宗忘祖地欺压农民。这种恶性循环的怪圈,症结到底在哪里?一代又一代的人在探索。似乎也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农村太穷。农村是穷,但除了穷,是否还有其它的原因?这些年来,除过上层的重视,基层一级的组织,有几个真正在为农民服务?
老虎威猛,猎豹凶残,人们还要给它肉吃。绵羊顺从,老牛诚实,人们总要将它们杀了吃肉。用这种悖论解释向农民无止境的索取,把农民当“贱民”看待,是一种天良丧尽的胡说八道。时至今日,又有人给农民的土地打主意了,土地私有的呼声正在雀起。如果真要走这一步,一夜之间,将会有大批的农民沦为难民。那时候,泱及的不仅仅是农民,而是整个社会。
我的农民兄弟,只要有一口饭吃,绝不给社会添乱。可眼下里,这一口饭吃得叫他们闹心。就是闹心,也得吃着,在社会的夹层中苦渡时日。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中,他们念念不忘的还是国家的建设,国家的发展。与那些坐着小汽车,日进斗金还不满足的家伙相比,我的农民兄弟才是最伟大的人。他们是社会的脊梁,扛撑着国家的半壁江山。谁又敢说,他们是“贱民”?
日本人打进来那阵子,有钱有势的人都跑了,而真刀真枪和日本人干的,是我的农民朋友!打老蒋那阵子,将热血洒在前线的是我的农民朋友;而推着小车,吆着毛驴给大军输送给养的,还是我的农民兄弟!时至如今,社会真要将他们忘掉?
社会绝不会忘记我的农民兄弟,一个亲民的领导层已将农村、农民列入了议事日程,不少有识之士也开始重视农民,给农民以国民待遇,使农民不再被欺侮也将逐渐变成现实。
大学生孙志岗死了,他的死改变了一部法律。那些为讨要工钱跳楼身亡的农民兄弟,是否也能换来一部法典?可喜的是,国家出台了免除农业税的政策,我的农民兄弟终于笑了。多少年难得的一笑,在布满沧桑的面孔上久久滞留,可是,他们能笑到最后吗?我的农民兄弟还得苦苦求索……
本文已被编辑[咖啡茶1234]于2007-8-3 7:28:5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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