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题目其实是一个错上加错的组合,正确的表达方式应该是《把“下榻”错成“下塌”的启示》。之所以要这样故弄玄虚,目的还是希望有所启示,强调很多文化性的东西是不能凭感觉,不能太随意,不能生搬硬套,弄不好是要出大笑话甚至造成大不敬的。
前几天回济南,路过一个看上去规模很大很气派的宾馆,门口拉着一条鲜红的横幅,上面就写着“热烈欢迎某某系统领导来本宾馆下塌”。我怕自己看走了眼,擦亮镜片、瞪起眼睛一看,还是“下塌”,确实是“塌陷、坍塌”的“塌”,心里顿时塌了半截,仿佛是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一样羞愧与尴尬。
这让我想起来以前经常看到的招聘或寻物启事的招贴中经常看到的“招聘或寻物启示”来,到后来见得多了我甚至怀疑“启事”的正确性了。不过“启示”之误基本上还无伤大雅,如今的“下塌”确实不仅仅是有伤大雅的事了,简直无意之中有了欺侮的色彩了,已经属于拍马屁拍错地方的地步了。我不明白这个原本想带有敬意色彩而最终弄巧成拙、由敬而贬的横幅是如何在诞生的过程中过五关斩六将的,更不知道稍稍有些文学水平的下榻领导是如何容忍与对待的,反正这种舞文弄墨的方式实在令人汗颜。要是相信风水的领导看见了,一定气个半死。
“下榻”一词其实是有典故的,据《后汉书•陈藩列传》记载:东汉时,南昌有位太守叫陈蕃,他为人正直,对有才能的人非常重视。当时南昌有个人叫徐稚,字孺子,家里虽清贫,但他从不羡慕富贵,由于他品德好,学识深,所以在当地很有名望,官府召他任职,他也总是坚辞不就,当地一些人称他为“南州高士”。陈蕃听说徐稚的情况后,十分重视,诚恳地请他相见,听取他的意见。徐稚来时,陈蕃热情相待,并在家里专门为徐稚设了一张榻(一种低矮狭长的床,本为坐具,也可用来坐卧两用)。徐稚一来,他就把榻放下来,让徐稚安坐甚至就地休息,以便长谈;徐稚一走,这张榻就悬挂起来。人们就把陈蕃的这一做法称为“下榻”,就是把悬挂起来的坐具(榻)放下(下)来,后人就把留客住宿叫做“下榻”,现在一般把在外住宿尊称为“下榻”,大家有幸享受徐稚的待遇附庸风雅一把。
由此看来,古代的这个“榻”主要是用作坐具的,有关资料记载这种坐具一直沿用唐朝,日本至今还在使用一种类似凉席的坐具叫“榻榻米”,这里的“榻”就与“下榻”的“榻”意义与功能就很接近。现在有些文学素养的人口头上文乎文乎的时候也长将住宿戏称或客套为“下榻”。
如今,“下榻”这种原本很文诌的表达方式一不小心被一些文化或策划人士蹂躏成文化垃圾,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想必也是无意的),都暴露出一种近乎浅薄的受市场化浸淫的非文化现象。
这让我们很自然地就想起一些打着文化旗号的非主流文化甚至无知者无畏的现象来。
现象一:偷梁换柱、篡改传统。前几年十分流行的一种成语篡改现象,比如“骑”乐无穷、“牙”口无“炎”、无“鞋”可“及”、随心所“浴”、“咳”不容缓、“鳖”来无恙、一“明”惊人、默默无“蚊”、无可替“带”、“痔”在必得、好色之“涂”等等。虽然有活学活用、开拓创新的意思,但终究有损传统文化而被有关主管部门叫停。
现象二:一些来自港台的歌词创作同样令人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很多文化人都看不明白的词汇、词语组合、句法居然就能流行起来,有一种以怪异取胜的味道。
现象三:如今有些文案策划人员已经彻底摆脱了所谓文字游戏规则的框架,向着诡异刁钻的方向发展,比如,某个摩托车公司,给某款车取个名字,谁也不认识,最后某些专家就指点,这字来自日文。放这悠久众多灿烂无比的中国汉字不用搬来一个偏僻的外来文字点缀自己的策划方案,不知道是江郎才尽还是哗众取宠。同样,一些汽车与楼盘的宣传策划人员也将一些文理不通的表达与词汇的胡乱切割作为自己的灵感与创意,想来都是值得商榷的文化现象。
所有这些现象和“下塌”一起下榻一个叫做“社会”的宾馆,这些非常“客人”的入住应当引起接待方的高度重视,最好在宾馆的大堂里制作一个告示:特别启事——此类客人我宾馆恕不接待,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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