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虽有寸草心,难报三春晖舍郎

发表于-2007年08月02日 下午3:15评论-2条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游子吟》(孟郊) 

写在前面:本文为怀念慈母逝世半周年伤感而作。

------作者

在我的慈母离开我的痛苦无奈的时日里,最难熬的是这浑浑噩噩、夜籁凄凉悲哀的黑夜:梦中的嚎哭,失声的悲欢,多少次被爱妻叫醒问我何故?我声泪俱下、悲欢交集对妻说:“我又梦见妈妈了”。片刻之高兴,长久之悲哀,恍惚间疑真却梦,梦幻中似梦犹真。梦、为什么这样短?夜、为什么这样长?为何不让我永远地留在梦中!

慈母对我施舍人世间最慈爱最珍贵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早以刻骨铭心地烙在我的心坎底,往事总是如电影般一幕幕轮映在我的眼前:

听姥姥讲:我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母亲婚后五年才生的我。那时的母亲由于生活条件的艰苦缺少营养,再加上终日辛苦劳作,本来身体单薄的她更加消瘦得弱不经风,如荒山上一颗久旱缺水枯萎欲死的禾苗。

在姥姥知道母亲怀有我的那一刻,高兴得几天都没有睡好觉,总算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有了这一天,总算尽了一个女人应该完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无后为大的使命。姥姥把家里仅有的一只下蛋的老母鸡都宰了,炖给母亲补养身体。

母亲在怀我的时候,由于妊娠的严重反应,饮食营养不佳,几乎瘦得只剩几根骨头。特别是在生我的时候,由于身体的虚弱,骨盆的狭窄,那时又没有医疗条件,唯一靠传统的接生方法接生。母亲为了生我,几乎是拼得死去活来,在生与死的抗争中,母亲咬着牙仍眷恋着我这未出生的小生命,用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对接生我的姥姥和奶奶说:“她就是死也要把我生下来……”。可能是血肉同躯、母子连心的缘故,我也坚强地同母亲一起向命运挑战,终于告别了我和母亲的不是一同死亡、就是生离死别的悲剧来到了人世。母亲欣慰地看了一眼出生的我后便昏迷了过去。是伟大的母亲舍己之命才换来了我的生命。姥姥是噙着泪水讲完了这段辛酸的往事,我的泪水也一直在眼窝里直打转。

在那饿殍遍地社会动荡不安的六、七十年代,可怜的父母除了唯一靠辛苦劳作、勒紧裤带来养活我们兄妹外,无有任何的生活来源,我那可怜的六弟就是在那时候活活饿死的。

母亲在那一年四季不得闲的农村,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田里一身泥,地里一身土。一年到头就穿着那一件亲手补了又补、缝了又缝、补丁上加补丁的百纳衣,成年累月地穿在身上遮风挡雨。为了我们兄妹的生存,母亲来不见太阳去不见星星的不分昼夜地苦苦劳作,早已超过了一头如牛负重的牛在为我们兄妹苦苦的耕耘着、默默地奉献着。

由于自然灾害和人为的灾难,到处可见饿死的可怕尸体,母亲想要保住我们兄妹八人的生命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就是靠着母亲的顽强、聪明和智慧,奇迹般的把我们从死亡线上侥幸地留了下来: 

在那荒山野岭、湖泊池塘、沟渠深壑,荆棘狼窝,只要是能生长可供填肚子吃的植物和动物的地方,无不留下了母亲那与生死之险境艰难的足印。母亲如神农尝百草般尝试尽了所有的野菜、树皮、草根,只要是她尝过以后没有致命中毒的可能,她就全部弄回家洗净煮熟给我们充饥填肚。有一次她把青翠欲滴、肥腴好看的鱼腥草误尝后严重的中毒,当即是用那土办法肥皂水灌肠洗胃,母亲才幸免于一死。

母亲把这些野菜树皮草根,仔细地洗净切好煮熟,唯一的调味品是母亲千方百计弄来的一点珍贵无比的盐巴,在今天看来那是多么微乎其微不值一谈的所谓饭菜,可在那个时候可是救命的山珍海味。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那时的我们因为小,只知道自己的肚子饥饿难当,那知道让饥肠辘辘的母亲先吃点充饥填肚,我年龄稍大点,偶尔叫母亲一起吃,母亲总是说:“我吃过了,你们好好的多吃点,不要管我。”实际上,母亲是饿着肚子在一傍欣慰地笑看着孩子们吃的高兴样子心里安慰着,踏实着,她是用伟大的母爱在反哺着她的儿女。

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地记得在那苦难的岁月里,母亲给我们吃过的各种各样的野菜树皮草根,各种菌类磨菇、青蛙虫鸟。最难吃的是那油树皮做的馒粑,那是又苦又涩难以下咽;最难消化的是那观音土,这种土巴吃下肚子里,你三天后都能在肚子面上摸到吃下去的原形疙瘩;最致命难以排泄的是那用稻谷壳粗糠磨碎炒的糠粉。在你排泄时有时哭爹喊娘都排不下来,只有用小勺一点点地掏出肛门。我们的命又一次是伟大的母亲用勤劳、智慧和生命换来的。我除了那可怜饿死夭折的六弟外,我们兄妹都由母亲用生命作赌注,侥幸地走出了鬼门关。

我们兄妹如一只只嗷嗷待哺的雏鸟由母亲一口口千万次的反哺养大。随着时代的变迁,我们兄妹各奔前程,只有母亲陪着父亲在农村居住。我几次接她进城她总是以不习惯为由予以推辞,我知道每个儿女在她心里都有一样的情结,更不愿拖累儿女们为她增添的麻烦。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兄妹都在城市经商、工作。母亲虽不再为儿女们的生活操劳,可随着年老的情感增长,儿女的情结可越来越深,感情也越来越脆弱,朝想儿子暮想女。年迈的父母对金山银山并不希罕,唯独缺乏的是儿女的亲情,最伤感的是孤独和寂寞。我们做子女的千万不能忽视了你年迈的父母这一点。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母亲用一生的辛苦为我们熬成了一头的白发,瘦小的身躯也显得慢慢地佝偻。但母亲天生的性格就是坚强,我们从小就体验到她不怕苦和累,也没见她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她总是笑着面对生活,从来没有怨天尤人的表现。她一生牵挂的只有儿女情长。

我整日奔波在商场上,无奈难得和母亲在一起,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中:多么想见母亲那春天般的笑容;多么想听那亲切感人的谆谆细语;多么想感受那天底下最温暖的慈母之爱;多么想在母亲膝下承欢那人世间最幸福的天伦之乐;多么想再吃一顿母亲亲手做的小米粥和烙饼;多么想在母亲温暖宽广的襟怀中再撒一次娇嗔。燕子衔泥空费力,长大毛衣各自飞。那个天下父母和儿女能改变这样的现实呢?

我的家乡是黄梅戏的发源地,母亲从小就对黄梅戏情有独钟,为了解除母亲的寂寞,我给她买了彩电、dvd和所有的黄梅戏光碟,母亲高兴得不得了,稍一有空就看上一碟,只是遗憾的说:“这如果是在戏台上看到真人真唱那才更好呢”,我说那不容易,只要剧团有演黄梅戏的机会我一定接你去看,母亲这才唉了一声:“再好的戏我也想不到了”,我问为什么?母亲无奈地说:“我最怕坐车晕车,只要坐个十里八里的,我的胃都要吐出来”。我惭愧做儿子的连母亲这一点都不清楚。

我由于商海里那可怜的名利追逐,终日为那些繁琐的事务和应酬,我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累倒在手术台上。母亲知道后,如坐针毡,巴不得一时三刻见到我,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执意要去省立医院看我,弟妹们没有办法只好陪伴同往。母亲平日五里、七里地的车程都难以承受,何况这从家乡到省城三百余里的路程,母亲承受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后听妹妹说:母亲什么晕车药都无济于事,在长达六个多小时的车程中,母亲几乎是呕吐得死去活来,长途车司机几次停下车来,叫我弟妹送母亲去医院以防不测,可母亲就是固执顽强地坚持到了省城医院。

我因为患的是腹部肿瘤,大手术后两天都未苏醒,当妻子看见母亲由弟妹搀扶着走进病房的时候,当即激动地叫了一声“妈妈,您来了”,就在这一刹那,我如电击般突然挣开了双眼,模糊中似乎是天上的上帝送还了我的灵魂,让我回阳转世,是世间的神医突然给了我一剂起死回生的神药,让我突然回到人间,我无法挣扎起来去拥抱母亲,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母亲凝视着,泪水夺眶而出,蒙胧中我象久别母亲怀抱又饿又冷的婴儿,突然间回到母亲温暖慈祥、惬意如春的怀抱,尽情吮吸着母亲那用鲜血变成的甘甜乳汁,难抑的泪水如泉涌般打湿了我枕头上的一大片。此时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母爱的伟大,如无际海洋一下子涌进了我整个的脑海和心房。母亲依在我的身傍,用那曾经千万次抚摸过我的慈母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和额头,强忍着不可流下的泪水和心疼,强颜欢笑地对我说:“都这么大人了,不坚强点还哭,只要我娘俩在一起什么都会好的”。我仿佛又回到了我四十年前在母亲襟怀里那个贪得无厌享受母爱幸福的婴儿。此时的我对死亡的恐惧一扫而空,对生命的希冀如炎炎夏日中午太阳般的强烈。

母亲被晕车折磨得变了人形的身体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慢慢地恢复了原样。母亲的到来如给了我一剂神丹妙药和兴奋剂,母爱的伟大是最好的精神治疗,她让我忘记了频临死亡的痛苦,重新唤起了我对生的希望。由于我大手术后身体的虚弱,母亲把我重新当作在襟怀中的婴儿,日夜不离我病床的左右竭尽全力的呵护照料着,妻子怕年迈的母亲难以支撑,几次欲替换下日夜辛苦的母亲,母亲却不肯,并说:“你们年轻人粗心,又喜欢睡觉,难以护理周全,还是我护理我的儿子好”。妻子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嫉妒,似乎母亲剥夺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真挚的爱。一个母亲对儿子平凡中又见伟大的真真切切、点点滴滴用心用血的母爱举动,让所有的护士及病友无不为之动容。还是母亲说得对:“只要我娘俩在一起什么都会好的”。我的病情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一天比一天快的好转,始见母亲布满皱纹、紧锁双眉的脸上慢慢地有点笑容舒展开来。

母亲九六年突患脑溢血,经过及时的抢救和精心的治疗,命总算保住了,可遗留下无情的‘半瘫痪’后遗症,只能拄着拐杖和轮椅行走。

我们为了母亲的康复竭尽全力的抗争着,寻遍名医地治疗着,母亲对生活仍充满着信心,对我们更尽情地奉献着她最后身为人母的义务和慈爱。

二00六年农历九月二十九日晚亥时,那是我终生难忘刻骨铭心、慈母离开我们最痛苦时刻,当时的我平生第一次才体验到人世间什么是悲痛欲绝的感受。

在母亲弥留人世之际,我们日夜守护在母亲的病榻前。母亲此时不能说话已处于昏迷状态,偶尔苏醒过来,也只能用朦胧滞涩的目光凝视着我们。我在弟妹中我为长,母亲移向我的目光特别多,我从母亲平时对我的嘱托和今天对我的目光中,我能深深地读出母亲此时此刻对我的愿望和想法:父亲早逝,她也要跟随父亲而去,我是长子,应该长兄为父地去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身体。

我抚摸着母亲被病魔折磨得瘦骨伶仃的手,仍觉得还是儿时抚摸我们时的亲切和温暖;我用手捋理着母亲那一根根银丝般的白发,我心如刀割的知道,这每一根白发都倾注着对儿女的辛血;我用脸贴着母亲的脸,似乎我母子的血液同在一个心脏和血管里共流;我用耳朵贴近母亲的唇边,竭尽全力地静听着,我是多么想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能聆听到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能最后听到慈母留下的只言片语。我纵然天地哭穿、千呼万唤着娘亲,可母亲生平第一次这样无情的对我视而不见、呼而不闻。我纵撕心裂肺的呼娘唤母,娘仍安然入睡,面带着慈祥安然的面容向我们示意着永远的告别。

我、声已嘶,泪、已枯,痛、已绝。我恨娘亲今日竞如此无情抛我而去,残酷地断绝我母子血肉相连之情,断我从此天下再无娘亲!

天昏昏,地惨惨,娘何在、肝欲裂、心哀死,几曾还?青竹垂泪、白云飞哀,苦风腥雨,伴吾守孝。今生纵是铁鞋踏破,上天入地难觅娘影,要想见娘除非梦中!

倘若有来生,我还央求您再做我的母亲!

颂母亲:

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只有母亲,因为她给了你的生命和一切;

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只有母爱,因为她最纯洁、最真诚、最无私,她给你的是最幸福和最快乐;

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只有母亲,因为她的呼唤最亲切最动听,你一辈子用心地去听都听不足、听不厌,而且越听越亲;

世界上最大的财富是母亲给你的点点滴滴,连起来是一串串挂在你心底的无价珠宝,让你一辈子享之不尽。

世界上最难忘的是母亲,不管您在那个世界,您永远都活在儿女的心中!

〔本文向《幸福红颜阅读》媒体发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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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舞袖霓裳点评:

这篇看舍郎先生好像发过,是吧?再看一遍,还是感人。母亲多伟大的情怀。

文章评论共[2]个
舞袖霓裳-评论

问好先生,祝福健康,快乐。
  【舍郎 回复】:请问舞袖编辑,我本来是向《幸福红颜阅读》媒体发稿的,我不知道总是发到烟雨网站上。上次发了一次也是如此,请问向你们烟雨约定的媒体发稿到底怎样发稿呢?是不是你们烟雨网络系统出了差错呢? [2007-8-2 22:15:04]at:2007年08月02日 下午5:24

紫色妖精-评论

感动~~~~~~~~~~~
  【舍郎 回复】:谢紫色妖精来读,问好朋友! [2007-8-3 10:16:49]at:2007年08月02日 晚上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