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按您的要求，我把苹果运来了。”王小二恭恭敬敬地说。

“唔。”我认真地翻看着小人书，一边会心地笑着，一边随口应承。

“那么，是不是麻烦过秤验收呢？我想。”王小二说，“家里还有不少。”

“哦，”我刚一答应，又觉出不对，赶紧补充，“什么？你说验收，验收什么？”

“苹果，苹果啊！”王小二惶惑起来。

“苹果，怎么会到我这里？”我益发奇怪。

“您不是贴出纸来，说要大量收购苹果么？”

“那个，有书面材料么？有预先约定么？又或者讲，有口头默契么？”

“这个……”

“法制时代，契约时代，诚信时代，都是要凭证依据的，可不好信口雌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其他的，我就不再追究了。”

“先生，按您的征购要求，我顺着地址找来了，现在苹果就在门口。”王中二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说。

“哦，太妙了。”我看着16k本的杂志，忍不住击节叫好，“我看着儿子挂出的鼻涕，怜爱地说‘喏，面巾纸拿去，把它擦了’。儿子赶紧一耸鼻翼，然后真诚地告诉我说‘爸爸，它没有了’。哈哈，真是好笑。”

“哦，你说什么？”笑完后，我才发现戴着草帽的王中二。

“我把苹果搬来了，请您验收过秤。”

“哦，这个么，好的。你有我们寄发的征购启事么？没这个，可是不行的，我们也是有计划有要求的。”我耐心地说。

“有有有。”王中二一连声地说，随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头来。

“那就好办了。”在仔细研究了“宇宙苹果收购发展无限集团”的印章后，我站起身，随着王中二往外走。

“有点小问题，”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收购启事的有效期好像有点不对。”

“你看，”我指着备注，“有效期一个月，也就是昨天。没办法，一切都得照章办事不是。”

“那我的苹果，不是得扔了。”王中二很无奈，“我这苹果，都是按您的启事量身定种的，其他地方也不需要啊。您能再想想办法么？”

“sorry，制度就是制度，来不得半点通融，很抱歉！”我无比真诚地说，“要不，你也可以考虑下面两种方式：一是发到大路边，由过往行人随意欣赏品尝，你的种植技艺也就得到认可、体现出价值了；二是交一笔费用给我们的兄弟单位，‘银河苹果有限公司’，让他们把你的苹果包装一下，推出去展示你的风采。”

“好了，就这样吧，你考虑考虑。”我打了个响指，“ok！”

“老板，苹果搬来了，个顶个的红，个顶个的香，完全符合您的征购要求。”王大二兴冲冲地说。

我正揣摩着“阿修罗”所谓“有天福无天德”的特性，也就随口应道，“哦，那就搬进来看看吧。”

“好斗，好斗！咦，这是什么？”总算恍然大悟的我，又被眼前的几筐苹果弄得一头雾水。

“不是您让我搬进来的么？您看看！”王大二拿起两个苹果，作无比怜爱状。

“先放这儿吧，其他的别再动了。”我对王大二说，“最终征购与否，还要上头的终验呢。你辛苦了。”

“哦，关于征购的书面启事和电子版本，一会儿都带过来，我们要用。关键要看看针对性和有效性。”

借助实物传输系统，我选了一个苹果送入总部。

半个小时后，终验结果出炉：质量合乎要求，有一定可取之处。但非常遗憾，一秒钟前，已有类似苹果送总部并通过终验，故不可再用。

王大二刚刚升腾的希望之火，又成了一串肥皂泡，美丽而虚幻。

“大哥，我的苹果又拿来了。”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王老二堆着笑，一脸的谄媚。

“大哥，黑社会！”正闭目养神的我吃了一吓，赶紧扯掉塞在耳中的mp13，甚至连《我是十三我怕谁》也顾不得欣赏。

“哦，送征购苹果呀。”等看到站在眼前的王老二，我松了一口气。

“这苹果也来征购？”对着王老二的样品，我哭笑不得：皱巴巴，软塌塌，色泽灰暗，要型无型，要色无色。这苹果，怎一个差字了得？

“不行啊，虽然征购启事没有任何问题，但质量有待提升。而且，更重要的，风格不合我们公司啊。”

“从王小二到王中二，再到王大二，现在都王老二了，还是颗粒无收！”王老二明显有些激动，连花白胡子都翘起来，“你们的征购启事，真正奥妙无穷。”

“老同志，转转脑筋，还是大有可为的。”我开导说，“看你兄弟王老吉，一旦弃农从商，不是峰回路转么？瞧他现在，如日中天，前途不可限量啊。”

目送王老二的渐渐远去，我叹了口气，把桌上的一份报告（《关于宇宙苹果收购发展无限集团征购启事水分检测的结论报告》）压到了柜底。老实说，水分99·99%的结论我没忍心告诉王老二，毕竟还想留一分希望在他的心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