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和我
宛溪
我爹是个庄稼汉,生在秀丽的江南,却有一个北方“侉子”的乳名。我娘是个优秀的村姑,长在江北平原,却有一个水乡泽国“爱莲”的闺称。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相逢了,牵手去拜天拜地拜自己。也许是过多的日照,也许是太多的烟熏,第二年的深秋,便有了一个半熟桑椹样黑黑的土娃,这便是我。
为了不误农时,乱爬的我,成了一只小袋鼠,所不同的是,袋鼠在它娘的胸下,我却整天趴在娘的背上。风吹、日晒、雨淋……我在哭与笑声中成长。那年我刚刚七岁,在热辣辣的阳光下,我光着脚丫,也光着身子在河堤上。望着清清的河水,,还有那嫩嫩的野茭瓜草,我直恨自己为什么不是那只野小鸭,我想跳下水。这时我爹来了,猛然把我推下,他自己也随身跳入河中。水花溅起,我来不及惊恐,那平日温柔的河水给了我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够呛。此后,我学会了游泳,见着水便神气活现了。有时,我是一条鲶鱼,有时我像一只青蛙,但更多的时候,无论是在岸上还是在水里,我觉得我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
十岁的光景,身为生产队长的爹,把一头豁鼻子老牛交给了我。与牛朝夕相处,我们便有了一种割舍不断的感情。看似我在放牧牛,其实是牛在放牧我。清晨和黄昏,我兴奋地扬起柳条,俨然是一位骑兵骁将,驰骋在故乡弯弯曲曲的田埂上。老牛没有乱步,我也没有跌落。只有清早或日落时,瞌睡把我从老牛背上拉下。好在每次总是滑落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从没有伤过一次筋骨。这时哩,老牛不离我半步,用它那粗糙的舌条舔着我的脸,太像我娘的手。我醒后,吊在老牛的脖子上,和它发出同一个声音——“哞”——。一只八哥鸟飞来了,在牛的背上,热烈地响应着我们。
第一次离开我爹我娘,是十七岁那年,我到县城的学堂去啃知识的粮草。爹去看我,为我担去两袋大米,脸上的汗珠比米粒密。爹不说什么,但我却感到了千叮呤、万嘱咐的意思,此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娘想我,来到学校,买一双崭新的力士鞋,叫我当场穿上。我好兴奋,那鞋草绿色的,使我的双脚成了一道风景,让我总想走动。没考上大学,我回到家,秋天的夜晚,我这个男子汉,有泪轻弹了。爹说,山高水长,挺直你的脊梁;娘说,我儿别怕,,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就是一根草,也会有露珠在你的头顶上为你闪闪发光。
后来,我成了孩子王,把自己的梦想寄生给他们,一心育苗,一心培志。有时还把生活的酸甜苦辣用笔画出形状,送给广播和报刊。每当我的心情变成了声音和文字时,爹总让我陪他饮酒——父子同干!我知道,那是爹鼓励我继续好好干。娘哩,却在灶角抹泪。娘是咋的啦?娘说,她高兴也流泪。爹说,你见出息了;娘说,土娃的书到底没白念。我说,爹、娘,我要远行。你们给我七尺身躯,我不能总守在你们的膝下。我不惧天高地阔、长夜茫茫。走,我要出走,坚韧不跋地走。爹、娘,相信儿子,走到黎明,我会染成一身赤亮。
如今,因为工作需要,离开爹娘十多年的我,总在心里这么想:爹,娘,你们好好地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今生我是你们的儿,来世我还要请你们做我的爹和娘。让我续上对你俩的孝敬、补偿你们的哺养。尽管我知道,补不上、补不上、永远也补不上——我的亲爹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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