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刻骨铭心的日子不计其数,但最令我难忘的还是07年5月12日这天。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有生以来接受媒体的采访,实则荣幸之极。
主持人李宁到来之前,我特别没有经验,内心还充满了彷徨,困惑。我满脑子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她一定会问我为什么要写,是什么促使我写的,你写作的目地是什么啊?诸如类似的问题。所以我不得不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考虑,思索。
她的脸庞充满阳光的气息,倒使我的身心轻松愉快。我坐在她对面,等待着她例行公事的盘问。出乎意料地,她竟然推心置腹和我唠叨起了家常,这让我感到很容易和她接近,交流。我非常欣慰和她谈话的方式。
当她问到我十四岁那年辍学后,当时想过许多年后还能再次与文字结缘吗?我口若悬河讲起来,辍学后第一个动作第一件事就是每天清晨攀爬到窑顶的最高处,举目远眺校园高高升起的五星红旗,最初的三两年还抱有返回校园的希望。事与愿违,父亲的脊椎日益严重,下有弟妹,所有的重担落在妈妈一人身上。经济每况愈下,为大的我不得不以此辍学减轻家庭负担。
她不时点头倾心聆听,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其实那刻我们已经进入话题了,而我却未然尽知。我顺着她无意的话题一层层诉说下来,而她也低头用手飞快记着主要部分。记得她微笑着这么问我:生命中有几次大的转折?最影响我前途的人是谁?
我毫不犹豫说是我的父亲,他影响我最大,因为他的两句话让我永远铭记。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是我初一上了一年私自辍学,一个月后他从外地看病回来。得知情况的那天夜里,他无不愧疚地说:他今生第一个对不起的人是他的女儿,是他的健康耽误了我的学业!
这以后,我开始放羊割草的生活,和农村的女孩几乎没什么两样。因为我们的小村子比较偏僻闭塞吧,父亲在全村两个高中生属其中之一,受他写日记的熏陶我也在本子乱涂鸦起来。写的基本都是流水账的心情文字,当然不乏写了我的追求和理想。父亲看后很兴奋,他说的第二句话便是人活一世,不只是为吃饱穿暖,总是有所爱好和追求!
在他的带动下,妈妈和我,还有妹妹都拿起笔,习惯性地写起来。尤其是我,无论身心遭遇多么大的打击(在这期间,结婚生女,和我性格偏差很大的丈夫不欣赏我的个性,时常讽刺,挖苦讥笑),也无论遇到天灾人祸的磨难(父亲在我婚后第三个年头惨遭车祸而亡,妈妈带着弟弟随之组合新家,妹妹出嫁),都没有放弃笔和本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至持之以恒的写到去年的7月9日。
那天是个很平常的日子,我和往常一样沉迷在网络的游戏中,这已是而立之年的我上网的第四个年头了。就在前几天,上初中的女儿怂恿我把多年来的心情日记发到qq空间,告诉我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分享。不曾想到雪域飞鹰是我qq聊天中的奇遇,他无意看后给予我很高的评价,然后问我怎么不去文学网站写呢?
如果说辍学是我人生的一大转折,父母的分散,弟妹的离去是我生命的第二次转折,那么我根本不敢想来文学网站是我生命的第三次转折,且影响到了我的一生!以至于我今天有了百万字的收获!
李宁放下笔,全神贯注聆听,耐心地纪录,这让我感动不已。她又问我在写作中是不是一帆风顺,遇到过困难吗?突破百万字后有没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写的有点枯竭?还有我的写作水平是不是得到了会员和编辑的认可?
我看着她明朗的眼睛,这样答道:我或许算不得聪明,但没人阻止我的勤奋和执著,没人阻止我的成长。在我写作生涯的一年间,我一直用加法计算,用加法积累,以此弥补自己的不足。全角半角学会了,我是不是要分辨题材和属性?题材属性区分清楚了,我是不是向段落,格式进取?或许对别人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对于我们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镇子来说,知晓的人少之又少,谈何容易?
记忆最深刻的是为了所谓的全角半角,我东奔西走整整一个星期。政府,学校,左邻右舍,无一明白!迫不得已,我加了审核我小说的编辑ziyan0826姐姐的qq,她才指明全角半角的区别。懂得了这一系列的规格后,我得心应手,如鱼儿一样畅快游戈在水中。
直到写了70篇后的一天,我才意外知道文字是分三个等级的。小说真假戒指被评为精华,师父(雪域飞鹰)悲喜交加,第一个前来道贺。他的举动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疑惑的说不就是精华吗,何以至此他极其兴奋?他言不由衷说我比他强,他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写了那么多,竟然没有一片精华,这也令他丧失了写作的信心。
我恍然大悟,开始点看起别人的文字。事实证明,精华不是每个人想得就能得到的,精华的评定必须以质取胜,精华的标准必须以多个方面裁定。有的人几十篇甚至百篇以上都没有精华,可见精华的主要性影响人的意志,可见文字要达到精华的程度是那么遥不可及,得到精华的同时又是多么的鼓舞人心!
我心里有了很大的触动,再写的时候告诉自己一定要写好质量。来的时间长了,数量居多,结识了许多会员和编辑。其中一个会员一直关注我,好心的他这么分析我:文化浅,基础差,功底薄。按我的情况必须以数量提高质量,并提醒我不要和别人比,比过别人等于失去了真实的自己!
他的话使我倍受鼓舞,只要是闲暇,我日夜敲击着键盘。更多时候,我不想麻烦别人,唯有靠自己废寝忘食的摸索再摸索。等一切理出头绪的时候,我信心倍增。自认为散文小说琢磨的差不多了,又去看别人的诗歌。精华层次的诗歌文字优美,如泣如诉,看的我目不暇接,啧啧称赞。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也想尝试写诗歌。
为了验证我的诗歌水平,我把两篇发在了其他网站。编辑那天心情不好,他看后退稿,说我水平极差,还不如去抄袭!我举出了英国名人某某小时候在课堂上捏泥人的例子,当老师训斥他世界上还有比他更苯的人时,他拿出了自己前两次捏的泥人,对老师诚恳地说这是他第三次捏的。
编辑听后感动了,他看了我所有的散文,小说,也看了我几篇诗歌,总结我还是很有潜力的,不过是没人指点罢了。当然最主要的问题与我的环境有很大关系,然后他问我:是不是认为努力,就会成功?我点头说是的。他说错了,如果一开始你的定位,你的策略有偏差,无论你怎样努力都不会成功!
我心里有了数,我自己不是写诗歌的料,虽然很勤奋地写,但从骨子里,这不是我的优势。这次退稿让我知道了人生中,比较优势只有那么一两种。和编辑的一席畅谈,我了解到了自己的比较优势和缺陷所在。他只是希望我在失败中更能认识自己的比较优势,他只是希望我在诗歌中不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建议我写中长篇小说,我说我不敢下笔,怕数字和水平是一个方面,更怕我写的枯竭。他说我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很有天赋的一个,他相信我一定能行的!我跃跃欲试,谁知道这一下笔一发不可收拾,我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溶进了小说,尽情徜徉在小说的长河中。
歇息的片刻,李宁禁不住这样问我:为什么要以梦之屋和等你的365天为笔名呢?
我说从出生到现在,出门的机会屈指可数。打记事起便渴望坐火车,坐飞机,非常向往城市的高楼大厦。也曾梦想着学业有成,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这一切的愿望随着家庭的变故破灭后,没有因为条件的限制,经济的拮据而消极,低沉,无望过。父亲说的有梦总比梦好,让我看到了一丝光亮,雨天过后或者农忙结束,我经常会去附近的河边转悠。
一晃十几年,上初一的女儿个头已经赶上我,但我没有放弃自己的梦。以前在纸张上写,现在有了电脑,方便,快捷,我觉得自己压抑了多少年的积怨一下子汹涌而出。农村普遍的女人没机会出屋,也出不了屋。但不代表不出屋,出不了屋的女人就没有追求和梦想。她们和别人一样,也有自己五彩纷呈的梦,包括我在内。梦之屋这个笔名不单是代表我,也代表广大农村女人这个群体。
等你的365天是我后来改的,我把亲情,友情,爱情,家庭婚姻的文字和读者分享后,其间有位读者说我的文字突飞猛进,问我时至今日还在恨父亲吗?我摇头,从来没有过,我记得小时候,最艰苦时用的是煤油灯,而现在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更主要的是手机已普及农村各个角落。子欲孝,亲不在,想想英年早逝的父亲,想想今日环境的巨变,我还有什么可怨恨父亲的呢?为父亲写了许多篇,记忆犹深的是那篇(爸爸,求你对我说句话)。这个笔名不只是等父亲的遗愿,不只是等我分散的母亲,弟妹。也是在等我的文字梦,我对生活的美好希冀,我对人生的执著追求,以及黎明前的灿漫曙光!
李宁的手停了下来,点头称赞我,说我的回答很合她心意。其实说真话,也许是因为环境的影响,我这个人很自卑的。先前我不知道记者采访会是什么样,猜想着她带着准备好的题目,在我这里机械性地挖几句,去填补她的文章空白。她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她没有那样直接进入话题,对我的人却反倒感兴趣,这也是我心服口服她的地方,所以十二分的愿意接受她的采访。
拍摄完家里象征性的镜头外,比如我的生活习性是每天起来做饭,洗衣,打扫家,喂猫和狗。因为时间关系,不能去娘家拍那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就开车驱使附近的河边。杨柳依依,红花绿草,我坐在河边遥望着不远处绵延重叠的土崖。李宁问我,此刻在想什么呢?轻抚着长长的柳条,我说将来经济允许,想去杭州的西湖看看。还想坐飞机,领略一下腾空而起的眩晕滋味。
李宁问我不想靠自己的文字挣点稿费或者改变一下经济状况吗?包括写点色情文字,那样点击率很高,也适应现代人的口味。我笑了,我说别人怎么写我不知道,但我是为心情和爱好写的。既然是为心情和爱好写,所以我心态放正,宁静致远,淡薄名利。截至目前,我的文字没有一分钱的收入。
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不奢望成功,得失是成正比例的,当你成功的时候就意味着失去了某些东西,但我在乎人生这个过程。在我写作的过程中,身心愉悦,还有我的读者和我分享后的那份无以言表的喜悦,那是用金钱不能衡量的。通过写作提高自己,认识自己,改变自己又影响到了他人,还有什么比这更主要的呢?至于写色情,根本不可能,社会再发展,人心再变,我还是追求纯文学的东西,比如路遥,百看不厌他的文字,我会以他的文笔以此做为借鉴。
最后一个问题了,她说她曾采访过一个女人,她为了写作失去了孩子的性命,问我会为了写作而放弃家庭吗?我坚决地说不会!因为这时候的我不得不做减法了,我虽然不欣赏大我六岁的老公,但要让我为了写失去他,我根本作不到。还有我的孩子,她在我心中是第一,我要把我的希望寄予她身,我会竭尽全力供她上大学。今天的我把自己定位于:只有在家庭稳定,教育好孩子的同时,我才有心情写下去。
她嗯着,向我翘起了大拇指,脸上绽开无与伦比的笑容,看的出,她对这次采访感到很满意,她说是我的回答令她满意。我说我或许不成功,但我不可以不成长,也许有人阻止我的成功,但没人阻止我的成长,也阻止不了。成长是永无止境的,人生中有很多东西难以把握,没有任何一个人制定所谓的平衡。平衡是暂短的,甚至可能是瞬间即逝。但我觉得成长是可以把握的,这是我对自己一生的承诺。我虽然再努力也赶不上路遥,但我仍然可以享受写作,仍然可以享受写作的过程。
李宁起身收拾东西了,当她挥手要告别的一刹那,我们依依不舍。她问我还需要什么?看她能不能为我做点什么?我说听我唠叨这些已经足够,我也没好好招待她,如果有可能,把这次谈话的纪录给我刻制成光盘留个纪念吧。我想用心珍藏,她说没问题,刻制好了一定电话通知我!
车绝尘而去,我站在窗外,电脑上挂着烟雨红尘清新的版面,音响里传来张洪量的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我手捧路遥的(人生),(平凡的世界),目不斜视窗外的燕子,它们来去自如的飞翔进入我的视线,也进入我的心里,我仿佛成为它们之中的一员。
做梦的女人,365天在屋里等着我充满希望的日子,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在我心态平和的写作过程中,有加法有减法,我的积累已是我的成功。我想没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了,还需要怎么样的成功呢?换句话说,我可以不成功,但我成长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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