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第一章
时间:八十年代
地点:可能在校园
匙: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又要到哪里去?如果有前生,我的前生是什么?如果有后世,我们的后世又是什么?
锁:我们来自山矿中,我们所以有了山的坚韧;我们经历过水的洗濯,所以有了水的灵性;我们经历过火的考验,所以有了火的激情;我们经历了巧匠的锻打,所以有了独特的模样。有了我们,我们要一起开启和关闭一扇门,有了我们,我们要一起守候一间房。我们的后世,或许会随着门和房子的消失而消失,我们或许会最终融合在一起,重新经历锻打,经历火,经历水,归隐于山,回到大地。
匙:我们来自远古那对恋人从山峦凿出在洞口阻挡野兽侵犯的石头里,在那块石头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分彼此,没有彼此;我们来自《孔雀东南飞》的那篇长卷里,在那篇长卷里,你的翅膀连着我的翅膀,你的枝丫连着我的枝丫,一起呼吸,一起翩跹;我们来自西汉的那首《凤求凰》里,你是凰,我是凤,你是弦,我是琴,穿越高山,共奏流水。你是我的唯一,我是你的唯一。我们的后世,或许会埋藏在石头里,印刷在长卷里,激荡在曲子里。
锁:既然爱,为什么把我们锻开?为什么上帝将一根肋骨从亚当的身体里分离?
匙:所以,爱是在自己流浪中对自己的找寻,男人在寻找曾经的失去,女人在寻找前世的归依。爱,是找寻,不是厮守。与其说,上帝制造了男女和男女之爱,不如说是制造了找寻。所以,我们相见,我们一见如故,心有灵犀,我想永远拥有你,你想永远拥有我。所以,我们相拥的时候,你“砰”一声清脆,心扉豁然。但我与你分离,你紧闭心扉,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锁:爱不但是相拥,而且是分离时的想念,想念中的等待,等待后的见面。
或者第二章
时间:回到宋朝
地点:可能是阳谷
锁:谁给我们规定了忠诚?如果真诚是被规定了的忠诚,而不是你情我愿,这种忠诚是不是应该被打破的枷锁?男人的三妻四妾,女人的三从四德,是否就是一把钥匙和几把锁?我需要的不是这样的钥匙,但不允许有我个性的寻找,所以我苦闷,我封闭,我失去快乐和幸福。张大户强行用他的钥匙把我玷污,我只能以沉默奋争,我没有像其他姊妹那样强作欢颜,委身以从。我不得已的服从,但我从来没有顺从。张大户恼怒了,把我辗转在武大郎的手中,武大郎对我无比的怜惜和温柔,但怜惜和温柔不是让我以身相许的理由,我感激他甚至感谢他,更甚至身子也给了他,但这里面似乎暗含一种不是金钱的交易,是让我得以立身的回报,我没有快乐和幸福,我有的是另一种耻辱,一种张大户期望看到的耻辱。但,那个打虎的消息传来,自从见到你,我怦然心动,阴差阳错,武大的弟弟,我的叔叔,竟然是我前生的守候。
匙:见到你的霎那,我也心荡神驰,胸中的火苗摇曳,我感到了疼痛,一种前世生生被撕裂分割,今生突然相见的疼痛;还有另外一种疼痛,我们近在咫尺,但有深渊在你们之间横亘,这是一种比不曾相见时更深刻的疼痛。我回避你热烈的眼神,娇弱但澎湃的呼吸,我也曾独自临窗,看漫天飞雪,也曾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但我终究不能,终究不能。那天,窗外依然雪飘,你我室内炉火熊熊没,我热血奋张,你桃花两腮,你手擎酒杯,两眼盈盈:叔叔若不嫌弃,喝了嫂嫂这杯残酒。这哪里是什么残酒,这是前世的海誓山盟,这是那首千古绝唱的《上邪》,这哪里是什么残酒?我心中是多么的动摇,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你倾斜,我几乎就要接过杯盏,我多想把不见形状但紧束我身的东西挣脱,我多想把世间的一切就此抛弃,我多想就这么想了。。。。。。,但北风把窗子吹开,那雪飘了进来。我面色一凛,嫂嫂,请你自重。
锁:既然我心所属,求之不得,那么与其麻木,不如放纵,虽然这放纵是比麻木更深的绝望。我用肉体的欢娱织成覆盖内心的厚厚的茧,我用肉体的放纵实施报复,我不知道要报复谁,或许是我的叔叔,或许是天气,也或许是我无法看清的一切,我把我最最贞节的东西变成报复的武器,即使我伤痕累累,即使注定在历史上留下千古的骂名,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些无法饱餐我美色的男人咒骂我,他们的理由竟然冠冕堂皇;那些畏缩于雷池之外的姊妹们更对我咬牙切齿,她们的理由难以言表。但,我毕竟得到了些许的罂粟般欢乐,自己吸食罂粟毕竟比别人逼迫我饮鸩好得多。
匙:我终于成为了匕首,这把匕首刺入你美丽的胸膛,我看到的是红灿灿的喷涌不止的血,她喷到我的手上,溅到我的脸上。你凄美的逐渐苍白的脸庞,你无怨无悔的渐次暗淡的眼神,我不忍再看。我闭上眼睛,我想起那场飘洒的雪,那炉熊熊燃烧的火,那杯中激荡的酒,那嫣然两腮的桃花。。。。。。。
锁:我竟然盼望这一刻的到来,我曾经惧怕过它的到来,但它终于到来的一刻,原来我是那么的沉静和坦然,那些英勇赴义的战士也不过如此,我不比他们差上丝毫。谁说的,把这颈上的东西送与识货的。我好想对你说,把我一腔热血也送与识货的,我做到了,是你成全我,帮我做到了。我的血在你的手上,在你的脸上,我真的好开心,我终于被我爱的那把钥匙杀害了,你看到我嘴角已经失血的微笑了吗?
或者第三章
时间:二、三十年代
地点:某大学
匙:你不会像帝皇,
一个月亮可不是这样的,
一个月亮不拘听到任何人赞美,
不拘这赞美如何不得体,
如何不恰当,
它不拒绝这些从心中涌出的呐喊,
你是我的月亮,
你能听一个并不十分聪明的人,
用各样声音,
各样言语,
向你说出各样的感想,
而这感想却因为你的存在,
如一个光明,
照耀到我的生活里而起的。
(以上为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
锁:看了他这信,
不管他的热情是真挚的,
还是用文字装点的,
我总像是我自己做错了一件什么事因而陷他人于不幸中的难过。
但他这不顾一切的爱,
却深深地感动了我,
在我离开这世界以前,
在我心灵有一天知觉的时候,
我总会记着,
记着这世上有一个人,
他为了我把生活的均衡失去,
他为了我,
舍弃了安定的生活而去在伤心中刻苦自己。
(以上是张兆和的日记)
匙:在夜里得了休息时,便沿着山涧去找你。我不怕虎狼,也不怕伸着两把钳子来吓我的蝎子,只想在月下见你一面。碰到许多打起小小火把夜游的萤火,问它,“朋友朋友,你曾见过一个人吗?”它说,“你找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呢?”
我指那些闪闪烁烁的群星,“哪,这是眼睛。”
我指那些飘忽白云,“哪,这是衣裳。”
我要它静心去听那些涧泉和音,“哪,她声音同这一样。”
我末了把刚从花园内摘来那朵粉红玫瑰在它眼前晃了一下,“哪,这是脸。”
当我起身时,有两行眼泪挂在脸上。为别人流还是为自己流呢?我自己还要问他人。但这时除了中天那轮凉月外,没有能做证明的人。我要在你眼波中去洗我的手,摩到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真是这样冷,在你鉴照下,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以上摘自沈从文的《月下》)
锁:沈从文乡下人喝杯甜酒吧。
(张兆和同意沈从文的求婚后拟撰的电文)
或者第四章
时间:九十年代
地点:随便某处
匙:世上不止有七彩,一道数学题不止有一个解法,一个问题也可以由n个答案。为什么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把锁,一生只能经历一扇门,多么落后迂腐的观念。“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古时尚且如此,我辈为何倒行?做学问要学贯中西,做匙要做万能匙。朋友,你想一辈子只吃小麦这一种粮食吗,即使只吃鱼翅你也感到厌倦了;朋友,你想一辈子只吃一种水果吗,即使日啖荔枝三百颗你也腻烦了;朋友,你想一辈子只开启一把锁吗,即使金锁你也厌倦了;朋友,你想一辈子只拥有一个美女吗,即使是西施在侧你也腻烦了。尽情地做一个万能钥匙吧,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开锁中去吧,什么金锁、银锁、铁锁、铜锁,什么明锁、暗锁、防盗锁、阴阳锁,什么中国锁、外国锁、世界锁。。。。。。
锁:锁的生命和人的生命一样只有一次,但活法可以由多种。新新人类女性有个宣言“一生不被三个搂,老来不如一只狗”,我呸,三个算什么?三个,弹指一挥间,让我心里不喜欢。换偶,我呸呸呸,这么无聊的事情你们都能想出来,我要“富小姐开窑子,不图钱图个乐!”不要提金钱交易,那是贬低女性!“锁”生得意须尽欢,金银铜匙都尝遍。大家可知李银河,什么,不知道,老土了吧,你!鼎鼎大名的大师王小波的遗孀,中国性学第一人,别看人家五十多,观念超你100年,性爱无罪,快乐无罪。但丁说过,我乐我的,你们嘀咕去吧!
匙:你的功能是锁住感情,锁住秘密,守住净土!
锁:你的功能是为唯一的主人打开感情,打开秘密,拥有净土。
匙、锁(同时):不,我们抛弃功能,留下快乐。
匙:哈哈,你还是锁吗?
锁:嘿嘿,你还是匙吗?
匙、锁(同时):我是匙(锁),不要拿我们当人!
或者第五章
时间:或许还有未来
地点:或许还有地点
匙:现在是什么时候?
锁: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匙:这是什么地方?
锁: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匙:我们呢?我们是谁?
锁:我们呢?我们是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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