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眼中的兰州知青（4)

那是山村的皮肤/河流从山口探出头/流经千年/皱纹裸露在河底/流淌的风/在河川里悉数水的祖籍/涝池/是一些水的归宿//　那是山村的皮肤/交错过河堤的槽路/蜿蜒村间/长出无数细小的枝/那是村头的古树的叶脉/静谧的雨/在千百层脚印里寻找村的历史/旧庙/是一些美好的集居//　那是山村的皮肤/毡帽褐衣

透出老庄墙斑驳幽然/古铜色脸/渗进老树干温厚仁毅/炊烟里归来的羊群/星星/是今晚拾到的一颗化石的梦寐

美，是一切生命的向往，小到一颗小草、一粒卵石，大到参天大树、山川河流。

山里人的美是原生态的。就像村头的那棵大树，就像人们的脚底在田野里走出的小路，不加修饰、不存妄想，忠实地记忆着岁月的取舍。当终于有一天偶然增添一笔新的装饰，就会显得格外醒目，格外动人。

那时候，村里人对美好的感觉是那么具体，那么浅显，那么自然而然。对人而言，美好就是一张光洁的脸，一件干净的衣服，甚至一方好看的头巾。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村庄的许多东西实际还在古朴里延续。村民们的衣着，就像这村庄的颜色一样古老朴拙，村民们的脸盘，就像这斑驳久远的庄墙一样深沉悠远，就连村民那举手投足，也仿佛那婆娑的老树一样充满原久的韵味。妇女们就像穆斯林的那样，总要用围巾把脸面裹起来，她们仍然被小脚唯美的传统思想左右着，站着的姿势也不能四脚八叉，说话的时候也不能扬风扎毛，吃饭的时候，先要给端坐在炕上的掌柜的舀上端来，毕恭毕敬，然后自己悄悄在灶火里赶紧吃上一点――仍旧是几千年的遗风。

事实上，生活中除了很少的工业品以外，更多的是一种自给自足。陈旧低矮的院墙，自然坐落的的茅房，古朴的旧庙，悠久的槽路和年高的古树，这些勾勒出整个山村的一种年事已久，不容改变的相貌。至于村民，褐衣皮袄，毡靴毡帽，这些简直太久远太普遍也太熟悉了。尽管商店里有了洋布，可照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做出来的仍旧是大襟袄，大裆裤，怎么也改变不了那个山里人那个土相。小伙子如果在大襟袄上系上个像样的腰带，姑娘如果包上一方鲜艳的头巾，那就是英俊，那就是漂亮。抑或有人穿制服戴布帽的，除了相亲的，那就是不一般的人了，比如公社干事，商店售货员什么的。

在这样的山村，来了一群穿着时尚，脸面爽亮，充满朝气的青年男女，在我们眼里简直就是一种难以希企的美好。他们一个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个亮点，他们三五成群走过哪里，哪里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记得最清晰的是他们白净的手脚，清爽新颖衣着。他们的新式鞋、“鸡腿裤”，那么干散利落，他们格式的衬衫、夹克，那么得体可人。

想想那时我们那些大大小小的山里人，一身夏衣就是一个夏秋，一身冬衣就是一个冬春。很多的人，衣服一着身，就难得脱下来一洗，至穿到明甲联片。特别是我们这些娃子，别的不说，单就两只袖子，除了袖子的基本功能外，天冷时要用来捅手，出汗时要用来擦汗，鼻涕出来擦鼻涕，眼泪下来抹眼泪，没等衣服穿旧，两只袖子已经“上面是壳子，下面是梭子”了。看到城里来的青年男女，谁不从心底里羡慕和敬仰呢？

生产队里的一群大人小孩，和几个下乡青年说说笑笑地在一起――如果是一幅油画，我想这定是一幅杰作。在古朴的人群里，洒进了些许现代的身影，醒目、美好，就像在雍容的岁月里流入的一股清新，是那样的截然不同，又是那样的和谐相容，分明就是一脉相承的某种默契，相依，相随，息息相通。

村里不管大人小孩，在美好的羡慕和向往真里，渐渐也有了“干净”和“新式”的爱好。真的，直到现在，我甚至都没有感到这是一种差别，更没有感到山里人的自卑，有的就是一种内心深处对美好的向往。有时候甚至把能够穿上这样的一件衣服作为心中一个美好的愿望。村里的姑娘小伙当然都很羡慕知青的穿着，如果能拥有他们这么一件衣服，简直就是莫大的幸福。有的青年把自己的衣服送给了熟悉的村里青年。一些村民还有鸡蛋等自家的特产换来下乡知青的衣物，他们的生活里渐渐增添了许多新鲜的东西。

我们的父母也开始想方着让我们把头脸和手脚洗干净，注意着把我们的衣服洗干净收拾利落。特别在过年的时候舍得花钱，在棉袄上罩上一件洋布的制服，然后在制服上面缝上一个别钢笔的新式口袋，都希望着儿女能象这城里来的年轻人一样惹人喜爱。这样的事，在我们这些小娃子小丫头来说，也是一件很情愿的新鲜事。也许，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乡里人对城里人那种“假干净”的偏颇认识逐步有了改变，我们这些小孩子对于生活的美好认识，也随着村庄里那些不知不觉改变着的气氛，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就像充满生命的力种子，渐渐换发成我们人生追求的永久动力。

本文已被编辑[舞袖霓裳]于2007-7-30 14:44:4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