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又被二楼装修房子的噪音吵醒了,一看表,已经快八点了。索性不睡了,虽然最近一直被失眠折磨着的我,还是头昏脑胀。看看窗外,还是黑沉沉一片,丝毫没有晴天的影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唉,老天!虽然我喜欢下雨的感觉。喜欢被雨水冲刷过的纯净的、清新的世界,你也不至于天天如此吧。也该让久违的太阳晒晒这一地的潮湿吧,不然,时间长了,心也会潮湿的。
刚刚起床的我,正忙着洗洗涮涮。门铃响了,打开门,一个同事,站在门外,神色有些凝重。请他进门,坐定。他开口了,“杨师今早上,过世了。”“啊?怎么会?”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我的双腿忽然就象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的,瘫坐在沙发上。
杨师,单位的一名退休老职工。倔强,原则性强,但心地善良。以前,一直跟我爱人在一个基层所工作。那时,我孩子还小,就一直住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四年。我们几乎天天见面,他家就在附近,所以,他每天上班过来,下班回去。有外线的工作时,他们一起出去干活,他对工作的认真程度,常常让年轻人不耐烦。有时候,只需一天的工作,他就要干几天,反复检查,确认没有失误后,才让撤人。爱人有时也发发牢骚,但心里知道他是好心,也并不往心里去。毕竟正如他说的;“跟电打交道,就是把命挂在电线杆上,开不得玩笑!”有时候,不用外出,他就给我们讲他年轻时的事情,说得是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很是投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此刻,他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儿子也跟他很亲,很喜欢让他抱。在他咿呀学语时,把“杨师伯伯”叫成“杨西伯伯”,他依然很是惬意。
后来,他退休了,他的二儿子接了班。再后来,我们进城了。最初的几年,我们一直保持着每天正月去看他的传统,因为,他一直是我们很敬重的人。尽管有人说过,他过于认真了,在退休之前,应该推荐我爱人当所长的,可他没有。后来,他还提起过这个事情,意思是,主要他感觉爱人还不够成熟,怕负不了责。好在我爱人并不是一个适合走仕途的人,所以,我们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很舒服地交往着。
97年的正月初二,他的儿子打电话给我,说他爸病了,可能是脑血管病,可是,一直倔强的他,就是不肯去医院。我跟爱人,赶紧放下手里的事,赶去他家。见他已经出现了口齿不清、半边身子不太灵活的症状,就赶紧联系单位,派车来送他去医院。奇怪的是,在我们张罗这一切时,他一直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坚决地反对,乖巧得象个无助的孩子。我明白他的心情,他是个不服老的人,他不相信,病魔能奈何了他。
由于治疗及时,他恢复得很好。走路、说话都没有误事,只是不能再喝酒、抽烟了,不能再写那龙飞凤舞的钢笔字了,还有就是说话时,也没有了眉飞色舞的神态。他必须控制情绪,不能太激动。我曾不止一次跟爱人说过,很想念杨师那眉飞色舞的神态。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十年。期间,他进城办事,不时来我家转转,有时,爱人会陪他出去办事,办完事他一般不逗留,当天就回去了。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几个月前了。一大早就来了,说他办两件事,一个是办理一下工资本,一个是帮他买手机。我有些欣慰,那么传统的一个人,也知道现代化通讯的好处了,进步呀。买好手机后,让我帮他把我们的号码都储存好了,才嘿嘿笑着,装进口袋。我叮嘱他,如果有事,一定要打电话。下午,爱人就用车把他送回了家。谁知,那竟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留黄鹤楼。当我们再去看他时,迎接我们的已不是他一脸憨厚的笑。而是一地的干草,一张冰冷的木板,一具不再温暖的身体。然而此刻,我们还能做什么?不过是点几柱香、烧一点纸、再磕几个头罢了。安慰,这个时候是必要、还是多余?我不知道,我只是紧紧的握了握嫂子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我们告别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阴沉了一整天的老天爷,终于抑制不住悲痛,开始了抽泣,渐渐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明白,那是他在向我们诉说,他的留恋、他的不舍……
师傅,一路走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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