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从车棚里出来,往上提了提肩上的包。高跟鞋和往常一样有节奏地敲打着硬化过的路面,悠远、清脆。林清转身低头的同时,向后翘了翘脚。今天路上的尘土多了些,大街上有点乌烟瘴气的,林清没看见裤角上有什么脏东西,还是轻轻弹了弹。上午的阳光总把天空照得一片通明,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尘土在通明的天地间上下翻飞。阳光从单位甬路两旁的垂柳叶子上滑落下来,把垂柳的影子照得晃晃悠悠的。林清又往上提了提包,高跟鞋和往常一样有节奏地敲打楼梯台阶,悠远、清脆。林清和往常一样满面阳光地和下楼的同事打着招呼,和上楼的同事打着招呼,目光从自己的肩膀上斜刷过去,今天路上的尘土很多,大街上乌烟瘴气的,林清没看见肩膀上有什么脏东西,还是用手轻扫了一下。楼房把阳光挡在外面,阳光还是不甘心的从过道的窗子里伸过来,不时地和林清擦肩而过。
林清象往常一样满面阳光地走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员都已经到齐,有的在擦拭着桌椅,有的在整理桌面,有的则已经弓身卡在了那个即将又要卡着一天的桌椅中间。林清把包放在往常放包的桌子左上角,拿了抹布,从杯子里倒了点水沾了沾,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一丝不苟地也擦起了桌子。今天路上的尘土很多,路上的尘土钻过纱窗飘落到桌子上,面纱一般。擦完桌子,林清又又倒了点水沾了沾抹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擦起了椅子。桌椅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林清这才坐下来满意地打量着桌面,就象自己每天起床后对着镜子所做的那些工作。坐下来的林清又拿起了包,拉开拉锁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她重新拉上拉锁,把包放回原处。林清重新打量桌面,同时考虑着今天的要做的工作。林清今天首先得写个总结,昨天局长就交代了,这总结很急,要快点写。可当时离下班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不可能把总结写完,再急的总结也得明天上班再写,你局长又没指示加班。林清想了这些,手伸出去不自觉地摸了摸包,从上到下摸了个遍,连拉锁缝隙连背带也没放过。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林清继续考虑今天要做的工作。可思路又把刚才的过程重复了一遍,今天是要写个总结,局长交代了,这个总结很急,要快点写。可林清还是感觉今天有什么异常。会是什么呢?林清又把手放在包上摩挲开了。忽地,林清拉过包,拉开拉锁,镜子,梳子,唇膏,妆盒,面巾都在,怔忪中的林清忽然一惊,手机没带来!
林清今天上班忘记带手机了!
林清心里空荡荡地,身体象被掏空了,四肢也象被人截走了,浑然没有知觉,全身仅存的零件只是大脑。怎么会没带手机呢?林清不是那丢三落四的人啊!林清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比她今天骑的电动车快多了,赶上了汽车,火车,甚至有了飞机的速度。林清的手机一般都是放在书房里的,书房离厨房近,离卫生间近,即使林清做着饭,洗着澡,刷着牙也能听见响声。在书房看书上网时就更不用说了。每天下班后,林清就直接进书房,拉开包,掏出手机看看上面有没有在路上遗漏的电话和短信,然后摆放在桌上,把它从包里解放出来,头脸舒展着自由工作。丈夫的手机就多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钥匙、手机等一股脑儿全端出来。每当有电话来了,除了从铃声上进行区别,儿子还会大喊,书房书房,客厅客厅。
林清清楚地记得今天上班前的一些细节。丈夫比她早10分钟离家,丈夫在门口换鞋的当儿大喊忘记了从桌上拿车钥匙,让林清帮忙拿过来。林清正做着出门前的准备工作,刚刚脱去睡衣,出门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穿。林清提溜着车钥匙递过去,一手扶墙一手提鞋的丈夫好半天才伸出手来。丈夫伸出的手没直接去接钥匙,而是掀开了林清粉红色的胸罩。受着束缚的双乳花开似的呼啦一下展开,丈夫胡乱摸了一把,轻描淡写地瞟了瞟,从鼻孔里呼出一团气体,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就象晚上在床上干完事后,毫不留恋地扭过头去。林清没有颤抖,没有心跳,没有脸红,感觉和自己在上面摩挲一样,只是顺势对着丈夫的手还击了一下,就晃动着双乳回退回到卧室。林清今天出门前当然去过书房了,自己的包是放在书房里的。再说在她衣服还没换好时,弟弟就发来短信告诉她,他还在上海出差,最早也得明天晚上回来,她托他买的香水已经买了。莫非是自己回完短信没把手机放在书桌上或者包里?林清就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把手机放在哪里了。林清好象看见熟悉的手机孤独地躺在书桌上,躺在客厅的桌上,也许是在床上、沙发上,满目幽怨地盼望她。
没带来就没带来吧,不就是没带手机吗,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再说,如果有啥要紧的事情,也可以打单位的电话。自己拥有手机不也就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在这七八年前的二十多年里,自己不是一直没有手机吗?七八年和二十多年相比较,孰长孰短一目了然。林清故做轻松蛮不在乎地抖抖肩,她重新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地让阳光回到上面。林清把包放好,继续考虑她的总结。手机不带来可以,可这总结得写,没有这总结,自己就丢了饭碗,饭碗丢了事情就不好办了,林清喜欢吃鱼,喜欢吃虾,喜欢熟了的鱼虾发出的香味。林清想着这个总结,好象看见盛在光洁的瓷盘里的香喷喷的鱼虾。手机和鱼虾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最近市里要评选十大风云人物,林清的局长报名参加,就给了林清一摞材料,叫她帮忙写个个人总结。局长的风云事情林清怎么能详细知道?可局长的风云事情林清就得详细知道。知道得不详细那就发挥发挥。只要合理合情,只要围绕中心,只要重点突出就行。材料林清放在抽屉里的最上面,林清闭着眼就能拿出来。拿出来稿纸和材料的林清伏在桌子上,不自觉得瞟了一眼她浅蓝色的包。林清今天没感到包比昨天轻多少,可里面明明没手机了林清怎么没感到轻松呢?林清向来感觉灵敏呀!那是个银白色的翻盖摩托罗拉手机,长得小巧玲珑的,铃声是婚礼进行曲。尽管现在手机的铃声名目繁多,各种各样,男生的、女生的,高音的、低音的,哭的、笑的、都有。可林清就喜欢这首钢琴曲,林清也试过其他的曲子,可听来听去都没这首听着舒服,所以林清的手机铃声几年来一直没换过。丈夫就说,牛人的牛脾气在手机上也表现得出来。牛就牛呗,啥事还不是自己舒服就行。林清听着那婚礼进行曲有说不出来的感受,门德尔松的手不象弹在钢琴上,倒象弹在林清的身体上,林清每次听到,身上都触电般,麻酥酥的,连指尖连发稍都麻,几年来也一直没变。林清每次听到她的手机响就情绪高昂、激情四射,好象她一直处在脚踏洞房的时刻。可林清真实踏入洞房时也没有这样激动,也没有这种激情。林清结婚是在冬天,她记得那天雾很大,直到中午太阳才睁开迷迷糊糊的眼。林清和那太阳一样也迷迷糊糊地度过了上午,迷迷糊糊度过了下午,迷迷糊糊度过了傍晚。迷糊了一整天的林清晚上疲倦得厉害。直到醉醺醺的丈夫爬到她身上时,她还是迷迷糊糊地茫然不知所措,没有一点快感。几年来,林清还没怎么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真实感受丈夫给她的快乐,丈夫再摸她时她就感觉丈夫摸她时就象自己摸自己,没有感觉了。林清就想,门德尔松创作这首曲子时一定不是在婚礼上得来的灵感,虽然他把它叫做婚礼进行曲。可门德尔松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灵感呢?谁知道呢?林清每想到这个问题就心跳。
上午林清的电话一般不多,丈夫刚从她这里吸收了他想要的,一般不会打电话来,甚至有时候林清给他打电话他还不耐烦接呢,有也就是买点馒头买点菜谁接孩子的问题。要不就是今天不回家吃饭了,让林清自己安排自己的饭碗。你说这人咋都这样,结了婚就尽说些吃喝拉撒的事情,除了吃喝拉撒就没话可说了。有一次,林清把这个问题和丈夫讨论,丈夫就说,那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咱一起去抢银行?林清就笑。父母都是工作认真的老革命,他们就知道工作时间很得工作,工作嘛就得认真,有啥事还不能挨到下班再说,用工作的时间说私事与情与理都不通。有一次,母亲自己在家犯了阑尾炎,疼得在地上打滚,愣是没给她打电话,还多亏弟弟那天有事情突然回家才发现的,救护车来时母亲都晕过去了。父母一般不在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一天不带手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平时每天都带来手机,也没有太多电话,这样想着林清心里轻松了不少。林清继续推敲局长的风云事情。
局长在位这几年,市里的升学率一直名列全市其他县市的前茅。局长还带头搞起了救助贫困生一帮一的对子,不过大家都说,局长花公家的钱,买自己的名誉。买下就买下呗,谁让人家是局长来,局长要光靠自己的那点工资啤酒肚吃得也不一定能比其他人鼓,局长要是光靠自己的那点工作也不一定能当上局长。要我是局长,我也这样干,林清不止一次听人这样说。叮铃铃……谁的手机响了,林清惊得抬头四顾,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包,她知道,这响声和自己没关系。手机的主人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喂,喂叫着走出门去接电话。林清眼巴巴地目送他站起,虽然林清认为自己的手机铃声比他的好听多了,可心里从来没有过的羡慕,甚至是嫉妒。好象那电话是美味,是佳肴,而且是林清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味佳肴。接电话的人更象接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神秘的好消息,满面笑容。如果林清带着手机,说不定也有着这样的电话打给她。林清的手机上带着感应器,每有电话来时,感应器就红彤彤的,兔子眼睛似的。尽管现在手机上多不带感应器,可林清喜欢带着,带着感觉器,林清看着手机就有种美,就象林清喜欢长发的女人那样。林清认为,长发是女人的专利,是女人的魅力所在,不带感应器的女式手机,就象不留长发的女人,不伦不类。既然这样,何不充分发挥女人的魅力,使用女人的专利?那不知道是在书桌上的,还是在客厅桌上,抑或是在沙发、床上的林清的手机如果在没人的家里响起来,感应器是否偷懒不红了呢?声音是否有点凄清?林清的手机一定也响过了,林清认为。尽管林清带到办公室的时候,手机并不是每天都响,可林清分明感觉到手机今天一定会响,在没有人的偌大房子里,那响声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林清好象退回到没有电话的年月,孤独无助。甚至是退回到封建社会,奴隶社会,她想象不出那时候人们是怎样生活的。有点事情就傻乎乎地跑过去,有不少时候是白跑一趟。白跑一趟也得跑。现在的人有事不跑了,打个电话。没有事也不跑了,没有事情也打个电话,聊聊。林清也就遇到过没有事情也聊聊的事情。
那几天,林清的丈夫正好出差在外,林清就从电视机旁边挪到电脑旁边,从电脑旁边挪到电视旁边。以前,林清和老公会因为争电视节目争电脑而发生分歧,胜利者也不会顾及失败者的情绪,看得津津有味。可一旦电视电脑都归一个人了,林清找不到看电视玩电脑的感觉了。电视节目换了一个又一个,网站打开一个又一个,林清感觉索然无味。就连林清喜欢看的韩剧也没有了以往的吸引力,林清就开着电视,开着电脑,锻炼身体似的,从这儿走到那,从那儿走到这儿。那天晚上9点15,电话响了,还是那惊心动魄的婚礼进行曲,虽然林清看清楚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可林清接电话的声音也颤巍巍软绵绵的了。对方是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中年男子,那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干干净净的,林清听到他的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那男人上来就喊林清梅子,并问她在干啥。那天林清说话的兴致很高,她第一次和陌生男人主动开了玩笑,说自己在看电视。等那男人意识到自己打错电话了的时候,道了谦,还将错就错地和林清聊了几句。打完电话后,林清手抓住手机好久不放,直抓得手心里汗津津的。林清想起来了,那男人声音给人的感受就象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林清放下手机,深情地望了它几眼,她真希望手机再次响起,哪怕再是个陌生的号码。林清深情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短信来了,还是那男人的。那男人说自己和老婆梅子吵架了,刚才打电话向她道歉,不小心摁错了号码。他说和林清说话的感觉很好,相信林清一定长得也很美。林清就和他一来一往地聊了一起来,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互道晚安。林清想如果自己的老公能有那男人一半体贴也好。如果林清和丈夫吵架了,丈夫从不打电话道歉,吵了就吵了,跟没事儿似的,大不了再见面时上她身上时主动些,在她身上时温柔些,下她身上时多看她一眼罢了。林清那天晚上很兴奋,互道晚安后好久还是没睡着,耳朵里满是手机的声响。林清拿起手机翻开看了看,没有,什么也没有。可不一会还听到了手机的响声,翻开还是什么也没有。林清那天弄得自己浑身潮乎乎的,她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脚心都出汗了。林清第二天起得反而很早,依然情绪高涨,没有一点晚睡的疲惫。那男人叫车晓幕,是本市建设局里的。后来,车晓幕就接二连三地打来电话,发来短信,还有一次邀请林清出去吃饭,被林清拒绝了。林清尽管拒绝了,可林清还是希望他继续邀请,继续打电话发短信来。和车晓幕打电话,林清的每个毛孔都会笑起来,林清感到自己年轻了,有劲了,心情也好起来了,好象在补林清跨进洞房时没有的激动。也许从那时起,阳光就在林清脸上常驻了。车晓幕打电话发短信的时间不确定,有时在上午,有时在下午,有时在晚上。他好象会算似的,他打电话发短信的时候丈夫一般不在身旁,林清接他电话回他短信时就有了种神秘的幸福的感动。有一次,林清和丈夫在大街上溜达,车晓幕打来了电话,林清接了,但没敢放开和他聊,就挂上了。丈夫问了句谁的电话,林清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是弟弟的,丈夫也就相信了。林清没想到自己也会说谎话,而且说得那么坦荡,那么自然。每次接车晓幕的电话,那婚礼进行曲在身上的震颤还没消失,那干干净净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那种超过婚礼进行曲的震颤就会在身上蔓延蔓延,林清就尽情享受着那震颤带来的快乐,林清的每个细胞都快乐地大张着嘴巴。林清就想,门德尔松创作婚礼进行曲的灵感一定是在结婚后得到的。林清很为自己的发现快乐,可她又不能和别人分享这快乐,也就独自享受自己的发现得来的快乐,每次都快乐得饱胀胀的。那男人会不会今天打来电话呢?说不好。如果他打来电话,林清接不到,多遗憾。林清突然想听婚礼进行曲了,更想感受婚礼进行曲带给她的感受,可手机没带来,就没办法感受。林清身体一阵烦躁,口干舌燥的,心里小鼓似的咚咚响,响得林清坐不下去了。林清闷得慌,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来透透气。不知道是空气中的尘土少了还是阳光的透明度低了,太阳贫血似的,天地间一片苍白。林清没再看空气中上下翻飞的尘土,没再看甬道两旁的垂柳的影子,也没再看大街上的乌烟瘴气,林清就是憋闷,林清拍了拍胸口。过道墙上的时钟,那指针老牛似的,慢慢腾腾,就是不往前挪,它不会也憋闷吧。
既然忘在家里了,那就让它在家吧,不在家也没办法。可这老长的一天咋过呢?林清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漫长。下午下了班,林清得早点回家。林清的脚机械地度回办公室,重新坐下,撕挠着局长的风云事情。
去年,局长领导新建了一座图书楼,增添了不少图书。作为一个教育单位,弄个图书楼不是应该的吗,不让局长花一分钱,不让局长搬一块砖,有人还说盖一座楼,局长的兜里就会被塞进去半座楼钱。经济上得了实惠,名誉上也得到实惠,可这也得算局长的风云事情。自从盖起图书楼,局里要增添图书,局长就往图书室多去了几次,那个女图书管理员走路说话就不同寻常了。好象局长不是教育局长而是图书局长,甚至是她家的图书局长。她的步子就轻快多了,声音也响亮多了。林清,你的电话。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单位负责接听电话的小李在门口喊了一声。林清大脑短路似的,没有任何反应。等她电路接通了,惊讶地看着屋里的同事和门口的小李,是在叫我吗?林清的动作让大家笑了。林清,你工作也忒专心了吧!别把自己弄成神经衰弱,工作做不完别人可以帮你,身体跨了可没人帮你。林清被表扬错了,可又不能纠正,林清红着脸把阳光弄脸上点算做对表扬的回应。
今天林清没带手机来,就有人用单位的电话打过来。会是谁呢?母亲?丈夫?他们打电话会有什么事情呢?要不是车晓幕?他不知道林清单位的号码啊,林清没说过,林清就后悔怎么没给他说过单位的号码呢。林清把听筒拿在手里了,心里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原来是下属单位的一个稿件问题,林清很快给处理完了,放下电话的林清不免有点失望。有人把电话打到单位来,那丢在家里的手机也一定有人打。林清有过这种体会,电话不来是不来,要来就来得集中。车晓幕一定就打过电话或者发过短信。林清好象被扔回原始社会,恐惧,惊慌,黑暗,都有。林清走在台阶上,迎面碰上要下楼的局长。处于原始社会的林清身体哆嗦了一下,仿佛她看见的不是局长,而是恶狼。林清一时不知道说啥好,她努力地再弄出点阳光在脸上,可怎么也弄不出来。局长倒是没介意,对她笑了笑。林清习惯了给予别人笑,还不习惯接受别人的笑。特别是局长的笑,林清更惊恐了。
处于惊恐的林清没听到高跟鞋敲击台阶的声音,也没再看太阳的脸。林清和原始力量做着斗争,在恐慌中摸索,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看不见人影,听不到声音,她就感觉自己一直下沉下沉。林清不知道怎么是怎样走回办公室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下的。假如车晓幕打来了电话自己没接到让别人接到怎么办?谁会接到呢?丈夫?他在上班,他不会接到。可说不定他就有事突然回去了。回去的丈夫就会发现他忘记在书桌,客厅里,沙发或者床上的手机,说不定就看了车晓幕发给她的短信打的电话。假如丈夫真的发现这些咋办?可林清也没和车晓幕说什么呀。不说也不行,男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自己的老婆陪其他男人?恐惧的波浪撞击着林清的躯体,一会又把林清翻卷在里面,任凭林清怎么挣扎,还是一点点把她吞噬。不行,绝不能让别人接到车晓幕打给自己的电话,林清也绝对不能让那超越婚礼进行曲的震颤白白浪费。林清得回家去,得回家把手机拿来。林清低头看了看那沓放在桌子上的纸,这总结还没写完呢。没写完就没写完吧,林清不写了,林清不要那盛在光洁的瓷盘里的鱼虾了,林清仿佛看见瓷盘里熟了的鱼虾往外爬。林清想要那涤荡灵魂的震颤。
林清重新下楼,她得请假回家。她心里的鼓开始大规模撞击她的躯体,她受不了那种撞击。林清跌跌撞撞地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试了试,还是敲响了门。一二三,里面没有反应。四五六,越是没有反映,林清敲击的力度反而大了。七八,林清第九下没敲下去就发现局长的门是锁着的。刚才不是碰见局长了吗?局长还对她笑呢。难道那是局长要出门去?局长不在家,林清就没办法请假,没办法请假林清就不能回家。可不能回家怎么能拿回手机?林清满脑子全是蜜蜂,嗡嗡做响,林清昏倒在局长门口,什么也不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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