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乞者

我每天上下班都从这里经过，对所看到的一切视而不见；每天上下班从这里经过的人成千上万，他们是否也对所看到的一切视而不见呢？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无心的人，每天除了因工作而碌碌无为之外，几乎不敢再有其它想法。于我，工作是为了生活，而“其它想法”则近乎是一种奢侈。

之所以如此做一番自我剖白，不过是聊以自慰之词，对“所看到的一切视而不见”这句话找一个较为充足的理由罢了！

这里是政要人物常常经过的地方。西去100米有市、区两级政府办公大楼，每天有许多高级小轿车驶过，汽车的速度及车后扬起的尘埃令汽车里人不及或不能看到路边的一切!

这里是城市的形象门面及政府对外服务的窗口。近旁设有区行政服务大厅和高级宾馆，政务大厅每天有公务人员匆忙的脚步，宾馆每天都接待数不清的宾客，每周都承办不同规格的会议，每月都应承不同档次的文艺作品展出。公务人员忙于公务，来去匆匆，无暇顾及眼前的一切。开会的、住宿的、搞文艺作品展出的，更是各忙其事，何须对不相干的事多此一问？

这里还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临街两旁大大小小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店里传出各种旋律的音乐此起彼伏，极度夸张地渲染着这里的兴隆。偶尔来一两个要钱的“乞丐”，店铺老板们老远就喊：“走走走，别处去，不见忙着哩吗？”

是啊，大家都在忙着，因为忙，在这么一个小城，人与人之间曾千百次的走近，千百次的走远，却始终走不出一脸的陌生。

不过，谁忙都有其忙的理由，县长如是，乞丐亦如是，故对路过这里所看到的一切视而不见，似乎也不必作大惊小怪状？

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两个乞丐行乞的事。不过说来很巧，这两个乞丐一老一小，一个街头，一个巷尾，相去不过20米，他们行乞时各就其位，互不侵犯，互不照应，似乎眼中从来就没有对方！老者须眉皆白，散而不乱，眼里难掩沧桑，却也透出一种处事不惊的神色，也许是退脚残疾，终年坐在一张轮椅上，气定种闲，对路过的人似看非看。假如不是看到他脚边一堆脏乱而破烂的衣服和一只乞讨用的破碗，或许还有人以为他是哪家老翁赋闲晒太阳呢！抑或他更像神化故事里历经千般磨难最终修行得道的仙者！看淡一切荣辱得失，用一种最直白而纯粹的方式去体现自我行为的目的——行乞，得以使生命延续下去。我想，老人他也在忙，且似乎还比寻常人更忙得得其所乐！小的是一个女孩，约十一二岁，身穿花布棉衣，头发胡乱扎成一把刷子，许久不曾洗过的脸被冬天的寒气冻得通红，她半跪爬在一张破油布垫子上，前面是张用硬纸板写的行乞“路告”，不用动嘴，便可告知人们她的用意！破碗似乎是行乞者永远标志性的东西。小女孩也不例外，面前也放着一个。除此之外，令人惊讶的是，她面前还放着一本小学教课书和一个本子，她低头在本子上认真地写着，专心致志，反而有人无人为其施舍一毛两毛倒显得根本不重要！小女孩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眼睛，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从不正视过路的人，或者她从未注意过谁为其施舍过多少钱？

假如老者像是神化故事里一位得道的神仙，那么，小女孩则更像是一名功底深厚的都市剧演员罢？

老人和小孩因何故而沦为街头乞丐，似乎不必深究。毕竟这尘世中的繁华盛景，宽容地接纳着更多地行乞者，这让人意外地释怀！如看电视剧一般，虽有时难免内心脆弱，情不自禁融入剧情，或悲或欢，或喜或泣，然时隔长久，则会慢慢淡忘曾有过的刻苦铭心的感动，复归于忙碌之外的平静！

再次路遇行乞者，于是想起老人若隐若现的眼神和小女孩似有似无的跪拜，除了视而不见，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