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有雀斑的那个女孩子,抱着腿嘤嘤地哭出声,我也在边上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嘟嚷着:“中午吃得像草儿一样的韭菜,还是水煮的。我们干活和别人一样多,却这样对我们。”女孩子没吱声,呜咽的声音更大了。已经到了黄昏了,地里收工了,几个大人对我们的哭声,只是木木的不语。
此时心里忽然生气一种火,冲着几个大人就喊了起来:“以前你们跟我妈妈干活的时候,少一分钱,她都为你们要回来,现在我们受这样的不公平的事,你们竟然话也不说一声。都是什么人,哼!”我气的将帽子狠狠扔在袋子上,接着说:“跟你们一起干就是大家有个帮衬,没想你们这么自私。还是大人,一点正义感都没有,真为你们脸红。”女孩子拉了下我的衣脚,让我少说几句,我才不管这么多,只是气乎乎地对他们说:“我讨厌你们,恨你们。”
姓孙的阿姨,有些脸挂不住了说“云儿,你也别说了,我们也没想他们那么赖的,如果一闹,可能那点钱也拿不上的。”我一听更气了,“是啊,一天说好十五元,你们拿了十三元,我们一样干活,却只给我们两个女孩子三元钱,累了一天这样的结果,你们现在很满意了吧。”
一个老头,愤愤地说:“要不等他们开小四轮车送我们到地方,咱们在收拾他。”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张叔,你这话说得真可笑,人家是傻瓜啊,如果刚才大家一致不同意,不走,我还不信他这样打发我们。回到家收拾别人,好我等着看!”我头也没回,趴上拖拉机,蹲坐在车里,任车东摇西摆,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来。
母亲前些日子骨质增生越发厉害了,腰都直不起来,我没舍得她出来干活了。我已经十五岁了,乘放假跟大人一起到田里给农民当佣工,在地里钩苗压土。初春棉花被铺上薄薄的塑料模,等天热土潮以后,就要将那层模钩出洞来,这样棉花苗才不会捂死。早晨跟着大人一起下地,露水还沉,到地感觉还是很冷的。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说好十五元钱。我很勤奋,丝毫不弱于成年人,做得又快又好,这也许是遗传母亲吧。
母亲是事事在人前的人,做活总是最好,每次做活当个小头头,代表大家和人谈好价再做。每次当有冲突,或是遇到不公时,总是极力维护,大家都喜欢跟着她。也曾有过小地主以小利诱惑母亲,她从没动摇过。没想她维护的人,在我遇到这样的事,都不吭气,哎,说什么呢。只是心里像吹着的冷风,凉透透的。
那个女孩子,头发湿湿搭在眉角,还在哭。她技校刚毕业,单位没事做,她比我大五岁,不想结果和我一样。她是个话少性格弱弱的人。我看着她,心里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当车开到离我们住处一公里处,那地主便将我们赶下了车,说什么也不送,我看那张叔只是干干地说了句:“你们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呢?”最后大家一言不发地走了回去。
这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前些日子又遇到那女孩子,她已经为人母了,脸上总是淡淡的笑,说起此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而在心里却像伏了好些年的草,总铲不干净。从那次忽然就明白了,这世上没谁可以靠,只有自己走,不要指望谁会帮你,只有自己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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