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戒烟,还是得先说说我的吸烟。
我吸烟的历史不算太长,也就二十来年吧。第一次吸烟,是在部队服役时的第三个年头。现在回想起来,一九八六年的夏天实在是个令人忧伤的夏天。那年夏天因为部队不断整改调整,我的许多战友都陆续从安徽转到了青岛,但是机关兵却一个不动。那段日子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去蚌埠火车站送走一批战友。而每一次都要在站台上和要好的战友们抱头大哭一场。可能是预感到自此一别,将来很可能将无缘再见的原因吧,当时那情景,实在像是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
战友们走了,部队的大院里变得空空荡荡。那段寂寞的日子里,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火车的影子,叮叮哐哐的,将我的思念和忧伤拉得像铁轨一样漫长。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之间便想到了吸烟。于是就去服务社买了一盒,抽出一支点上,那味道,实在是辛辣得够呛。就这样,我和香烟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但那时还是吸得很少,因为味道不好,所以基本上只是把它当成了精神空虚时的一种消遣。本质上讲,有点像是装酷,像是故意作沉思状。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给远方的战友写信。那时候,整个政治部就属我的信多,连主任都跑到我们宣传科说:好家伙,你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信啊?
回到地方后,我被分配到国家粮食储备库人秘科做秘书。我觉得我的烟瘾和酒量都是在这里培养起来的。首先,我发现我们科长是杆烟枪,接着我又发现,主管我们人秘工作的书记也是一杆烟枪。我和我们科长的办公桌并在一处,每天一上班就是面对面。他一抽烟,就一定会给我递上一支。我说不会抽,可是我们科长还是照样每次都要给我递烟。我们书记也是这样,平时下班后他喜欢让我陪他下棋,在下棋的过程中,也总是在抽烟时,每次都要给我让上一根。一来二去的,我就正儿八经的开始了吸烟。招待上面来的客人时,抽公家的,平时就自己花钱买烟。那时候工资只有七八十块,每月光买烟估计就得花掉一半。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每次都让你了,你也肯定得让人家吧?再说了,我这人天生就有点穷大方,还有点爱打肿脸充胖子,实在不行了,就回家偷我爸的烟,后来被我爸发现了,还被他狠狠骂了一顿。我爸说,你一天到晚狐朋狗友的,自己没烟了,就来拿我的,你能让我供你到什么时候?我说我哪见你的烟了?我爸说,你没见?那为什么只要你一回来,我的烟就不见了?我抽斗里的烟可是有数的!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偷我爸的烟了,原来人家的烟是有数的啊!
27岁那年,我做了人秘科的副科长。后来单位里机构改革,将人秘、后勤、劳资合成了综合办公室,我又成了办公室的副主任。我们主任,不知道是因为文化程度太低,还是因为能力问题,办公室的许多工作实际上全都压倒了我的身上。再加上那时候我自己也有点年轻气盛,又深得主持工作的局长的信任,于是就拼了命的连轴转着干。工作多,烦恼就多,又加上经常开夜车赶材料,不停的吸烟就成了驱赶烦恼和疲劳的兴奋剂。反正吸烟可以报销,吸完了就去招待所拿几条,不知不觉的,这烟瘾也就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记得有一次深夜赶材料,材料还没写完,却发现家里面没烟了。害得我在屋里翻箱倒柜的,连客厅里的沙发都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只好把烟灰缸里的烟头重新拿出来再吸上一遍,我爱人调侃我说,以后你在吸烟时,可记着要把烟头留长一点,免得你没烟吸时,又在家里面地挖三尺的到处折腾!你还别说,我倒真是把她的话记到了心里。只要在家吸烟,每次都有意把烟头留长一点,时间长了,居然还养成了把烟头留长的坏习惯。
一九九三年底,我辞职下海做了生意。其实我们领导对我不错,当时人家还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一定要为自己的前途和家庭着想。但我那时候已经对办公室的工作深恶痛绝,工资低,还那么累,根本无法让我的家人过上好的生活。做生意就是不错,一年下来就是我和爱人几年的工资收入!于是就贷款开起了酒店,酒店生意兴隆,但也实在是熬垮了我的身体。那时候每天都要吸很多烟,喝很多酒,想控制都控制不住。有了那段经历,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羡慕那些生意人。话说白了,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再说吸烟,有一件事到现在还堵在我的心里,一直让我耿耿难忘。我开酒店的时候,结识了我们作协的秘书长孙幼才先生。孙先生对我很好,得知我喜欢文学后便经常到我的酒店里,趁我不忙的时候陪我聊天。聊天的时候我就会不断地给先生敬烟,先生的烟瘾很大,一根接一根的。就那样他给我一根,我给他一根,结果每一次,我们都要把彼此的烟盒抽空,临走的时候,我还执意的往他口袋里塞烟。孙先生后来得了肺癌,发现时已经到了晚期。我和爱人多次去医院看他,当时心里面真是愧悔万分。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罪人!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过于殷勤的给朋友们敬烟了!
吸烟的坏处我很清楚,而且有时候还会感到害怕。这些年我也多次试过戒烟,戒得最长的一次有一个多月吧?但后来还是没有戒掉,而且我还发现,越戒我的烟瘾越大!为我戒烟,我爱人曾经想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还不止一次给我算了一笔又一笔的经济账。可我就是戒不掉,时间一长,我爱人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他说随便你了,只要不在卧室、吃饭时抽就成。每次儿子说我,她还故意对儿子说,别管你爸,只要人家抽着舒服!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必须得把烟给戒了,于是便信誓旦旦地说给她们娘俩,目的是想提醒他们监督我。有一次我还把家里的烟全都拿出来交给了儿子,我说儿子,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把烟给戒了!你把这些烟全都锁起来,每天给我发四支就行,我要的时候你也千万不要给我!我儿子很高兴,就把烟给锁了起来,结果坚持了不到一星期,我就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多问儿子要,肯定不给,而且我也不好意思。于是就趁他们不在家时,自己悄悄去街上买。结果很快便被儿子发现了。这家伙一生气,把那些锁着的烟全都拿了出来。不管了,想怎么吸就怎么吸吧!从那以后,只要我一提起戒烟,那娘俩就看着我笑。我儿子说:又说要戒烟了?你都说了一万次了!好家伙,真够鄙视我的!
正敲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儿子走了进来。今天中招,他们休息。儿子看见了我的题目,他说戒烟,戒烟吧,我看你还是别写这篇文章了吧!我说昨天你宜兵叔刺激我,说最能考验男人意志的,就是看这个男人能不能把他的烟瘾给戒掉!我已经答应他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愿意做个意志坚决的男人。从今天开始,你老爸决定不吸烟了!我儿子笑了起来,他说爸,从你开始说戒烟到现在,估计你又吸了十箱烟了吧?一箱五十条,一条二百根,你算算,你又吸了多少根了?儿子出去后,我还真在心里面认真算了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万根!拉个平均数,按照一天三盒计算,儿子的话还真的不是一句虚言。我的天,这烟,不戒还真是不得了了啊!
戒烟,戒烟吧!连儿子都瞧不起我了,我还在这个世界上混个屁啊!
-全文完-
▷ 进入段舒航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