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青春,我想到了纪念。现在大抵只能这样了。那么我到底要检拾一些什么呢?此刻,想到青春,我的记忆是模糊而惆怅的,仿佛那是一片遗忘之海,暗沉沉的没有边际,徘徊在边缘若有所失。我们努力在往回走,却终究是徒劳的,这种回不去的无奈是注定的。唯有记忆时时给我以温暖……
我小时体弱多病,磕磕绊绊到了十岁才上小学。藏在我心中的那个时代不张扬,但却又是一个崇尚个性的时代。八九年我上初中时——我是从农村到城里念中学,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走进校园,满眼新奇。可是这种新奇所带来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充斥校园的无聊与暴力便渐渐淡化所有的激情。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校园对军人有一种狂热的崇拜,这可能是中越台海战役的遗留影响。在校园内随处可见的是穿着一身绿军装以及肩背军用挎包的学生,而且以佩带毛主[xi]像章为时尚,这是当时校园文化氛围的一道独特的风景,它更多地承载了一代人对于信仰的梦想与笃定。
八零年代又是一个文化匮乏的时期,远不及现在的多元与丰富。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初中生活更多的是笼罩一层灰色——欢乐当然也是有的。当信仰与梦想渐趋失落的时候,一部分学生开始走向社会,但又无事可做,所以有很多辍学的便游荡在学校的大门外,并且俟机“回归”,这种“回归”就渐渐演变成一种暴力。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我们班当时有一个王姓的男同学,在午休时被几个辍学的学生勾结的社会小青年堵在班级,向他要毛主[xi]像章,他不给。他们就疯狂地拽着他的头发往黑板上撞,然后又用铁文具盒狠狠地砸他的脑袋。他疼得满地滚,我们都瑟缩在一起,至今想起还冷冷的。尽管那是一个崇拜英雄的时代,但文化的枯竭,造成了一部分人道德的陨落,信仰成了地地道道的外衣,里面盛装了迷惘、无聊、败坏。这是时代的悲哀。
但也有令人扬眉吐气的,一天一批社会小无赖闯入校园向学生勒索钱财——这是常事。他们叫住某个同学,要他把钱主动交出来,如果不顺从还要挨一顿打,所以很多同学都乖乖地交了钱。据说有一个学生偏偏不信邪,面对嚣张的小无赖,竟然给了他两耳光,最后对无赖有又是一阵疯狂追打。在八零年代残存的一点点正义终于反击了。
在青春里我们有更多关于情感的记忆。荷尔得林曾说:“人诗意得栖居在大地上。”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我们那时对诗有多么的喜爱,那时的我们人人都有一个手抄本,抄录几乎能见到的所有的现代诗。我们知道北岛、顾城,也喜欢舒婷,更能大段地背诵《风流歌》。在初中的时候就有不少同学偷偷搞诗歌创作,据说有一个朱姓的学生后来在不少刊物发表过诗歌。我班有个男同学根本不学习,但在那时对写诗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每要拿他的大作在班级朗读,结果不少歪诗引得同学哄堂大笑。九一年我上高一时,班里的几名学生办了几期诗报,具体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上面手写了不少同学的诗作。这应该是值得我们庆幸的,因为这对我们那一代人的精神毕竟是一个健康的导引,使得我们的心湖在充满浮躁与不安中不致干涸。然而诗却又使我们多愁善感起来,少男少女的情怀也被诗意催得灿烂光彩。他们用稍显稚嫩的笔触书写自己的心事,每每要弄得自己愁眉紧锁。男孩希望用诗去俘获女孩的心,女孩渴望用诗赢得男孩的青睐,感情纯净得像一杯水。我也心动过,也有过青春的不安与躁动。我现在还记得在我高考时曾有过一个女孩在灼灼烈日下对我的祝福与守侯,她长发披肩倚靠在自行车旁,是我青春岁月里永不褪色的画面,我把它作为一份美好来珍藏。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青涩的岁月里,我们守住了情感世界的一方净土。有过彷徨,有过迟疑,有过挣扎,这是我们无须证明的。它毕竟远去了,留给我们的空有怀念,这份怀念往往令我们伤神,但却是我们心底最温暖的记忆,最刻骨铭心的烙印。
青春的花开花谢,四季的雨飞雪飞……我们不时会梦里回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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