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力
不知什么时候,尼租寨热闹了起来,奇怪的是这个不足五十户人家历来偏僻的小村子,还从村头隐隐约约地传来钟声。此时,从破旧的校园里冲出一伙孩子,孩子们在门前的开阔地上嬉戏打闹着。黑子说,能读书上学真好,晓琼老师真漂亮,我们一定要听她的话把书读好。其他孩子,围过来问黑子道:你知道晓琼老师从那里来吗?黑子抓着头说,从山那边罢,反正她来得很远。此时,一个身穿花格子上衣,蓝裤子的姑娘,从教室出来随意抓起一股铁棍敲打门口悬挂的一把破钢板锄,噹噹……,钟声响了,悠扬声音传遍了整个山村,吵闹的孩子们,又涌进教室。
古人云:“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赵晓琼是在师范大学出了事后来到这里的,她也不敢回到自己的家乡成阳县,那个依山傍水的赵家寨,她害怕看到父母绝望的眼神,她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那年月虽说家里穷,可是父母是含辛茹苦供她上了大学。谁会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一个“情”字上,在大学里出了事。来到大山深处的尼租寨时,她又冷又饿就昏倒在村头,被村里的妇女主任普阿珍大婶背了回来,大婶的女儿阿莲和自己一般大,男人是木匠长年在外头打工,在村里头比起来还算过得去。见病得面黄肌瘦的晓琼,说:闺女,你从那里来,怎么病成这个样子。有时赵晓琼浑身发抖得喊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老人家就心疼得搂紧晓琼,说,闺女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到底得的什么病呵?回头叫女儿快去找医生。一个时辰后晓琼的呼喊,好象缓和了一点。
此时,村里年过七旬的老草医来了,给晓琼把了一下脉,抬起头来对普阿珍说,她脉象好好的,好象没什么病……;
普阿珍:不对吧?刚才还呼天喊地的呢。老医生,你再给她看看吧。
老草医不耐烦地说,我一大把年纪了骗你干什么呢?说着话背着药箱走了。此时,到搞得普阿珍满头雾水,不解地望着赵晓琼。孩子,你是怎么了?
晓琼:大婶,我这是老毛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她却在心里诅咒自己一千次,谁叫你轻信于人,惹来失身之辱,毒魔缠身之痛,真该入地狱——死吧。让这恶魔缠身的躯体一死了之……
这种残酷的自虐是种惩罚,也是意志的凝练,晓琼必竟还年轻,她在与毒隐的搏斗和抗争中,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此时,晓琼觉得天空是如此的蔚蓝,遥远山村的景色,是如此的美丽。她开始帮着普阿珍家干农活,她似乎也回到了读书前,在赵家寨跟着爹妈在那依山傍水的山村里,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
当她在田间地角忧郁地想着往事时,普大婶的女儿阿莲跑过来说,琼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那边的一群小伙子说,你不象村里一般的姑娘,他们想知道你从那里来。
晓琼,姐从那里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该做点自己会做的事情……。
阿莲用不解和疑惑地眼光看着她,稚气地说,姐,你想做点什么呢?
晓琼,阿莲,你读过几年书?
阿莲,只读过三年级,老师就走了,我们这儿山高路遥,又不通公路老师都不愿来……;晓琼想自己的专业就是师范,就在这里做一名教师吧,自己的人生之路,也只能是边走边看了。晓琼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普阿珍说了,作为村妇女主任的普阿珍听了,真是喜出望外,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说,晓琼啊,婶婶真是忙昏头了,也没注意到你是有文化的人,听小莲说还读过什么大学呢;孩子委屈你了,不过我们这山里有山里的好处。婶婶给你做主,你就大胆地干吧。普阿珍跟村里的头头脑脑们一商量,第二天就动员家长送了四十几个学龄段的孩子,村里的几个妇女在普阿珍的率领下,帮助晓琼把破旧的教室一打扫,尼租寨小学又开学了。上课、下课的钟声彼此起伏,让这寂静的山野增添了一些活力。日子就这样打发着,四十多个学生她把他们分为二年、三年、四年三个班,一个教师三个级的复式班教学工作量很大,晓琼却没感到丝毫的累,她整日忙于上课批改作业之中。就在这些匆匆忙忙之中,她仿佛找到了自我,她很少和外界的男人接触,晓琼很怕谁又会来扰乱她那平静的生活,她把自己内心藏得严严实实。
即使如此,每当她进入梦乡还是恶梦不断,有时梦见死鬼阿昌,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找来到尼租寨,来跟自己要钱……;晓琼便说,现在我身无分文,即使有也不给你这白粉鬼拿去糟蹋。阿昌便提刀冲来,口里恶狠狠地嚷道:不给就整死你……。晓琼便呼喊着“救命”逃奔,从惊恐中醒来,她已满身是汗。这场恶梦又把她的思绪带回到,那段恐怖的日子里。作为单纯的女大学生,她是在大二的时认识阿昌的,阿昌是一家中外合资公司的职员,也常来图书馆查阅资料。有天她在图书馆里看书,出门时正巧和阿昌撞了一个满怀,抬头一看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英俊的脸上泻着笑意,目光是那样的深邃,就是他那成熟眼神打动了她。从那次偶然相逢,她们就经常约会,不久两人便同居了。朝夕相处中她才发现,阿昌原来是一个以白粉为伍的隐君子。此时,要分手为时已晚,她只好用一个女人的温柔,善良的心去感化阿昌,想以此来帮他,可有的事常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清醒时阿昌会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戒掉毒隐;可毒隐来时的阿昌就完全丧失人性,甚至提起刀来对她,恶狠狠地说:你要不想办法找钱来给我,就宰了你……。于是晓琼就厚着脸皮到同学中四处借钱,来满足阿昌这个填不满的窟窿,是阿昌把她引入黑暗,一个19岁的女孩子,在黑暗里完全迷失了自己,在苦闷与徘徊中她也染上了毒隐。他们这对黑暗中的伴侣,甚至为争食毒品而大打出手,晓琼觉得毒品让她也变成了魔鬼。最后学校发现她吸毒,再加上旷课太多被除了名。最后阿昌因吸毒过量而死,她开始渐渐醒悟,于是她开始离开阿昌的那些毒友,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尼租寨。
晓琼想起那段日子就象做了一场恶梦,山寨学校里每天敲响的钟声,孩子们的吵闹声,课堂上的读书声,把她彻底地唤醒了。黑子、阿春、小仙等学生的欢声笑语,山寨村民对她的关怀似乎洗尽了她那曾经被污染的灵魂,她觉得这世界充满了爱。就在这时普阿珍的侄子李小明走进了她的生活,后来顺理成章地成为她的丈夫。也就在这一年经普阿珍的活动,她从民办转为公办教师。本来故事到这里已经该结束了,可是偏偏晓琼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转正的第二年,她觉得自己未完成的学业,不能这样算了。就又回到了省城师范大学,找到当年的班主任张老师,年过五十的张老师已经完全认不出她了,看了半天才认了出来。他惊呀地说:你……是晓琼!晓琼,是呀,老师我想回来把未读完的书读完,不知行不行?她把自己离校后的情况,跟张老师详细地说了。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听了,慷慨万千地说,孩子,难为你啊,你是大家的楷模,古人云:“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做了其他人无法做到的事。她的事被反映到校长那里,学校校务会一致通过她回校复学。当她把喜讯带回到家里时,丈夫和阿珍婶谁也没有高兴。阿珍婶还冷不丁地冒了一句:你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还怎么老想着往外跑?村里的其他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说,赵晓琼转为公办教师后,要到省里读大学,小明这下可亏了,娶到手的老婆要飞了,这种女人是靠不住的。听了这些传来传去的的舆论,晓琼心里很难过……。
回到家里她跟丈夫说,外面的议论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真的要走吗?小明怯生生地问,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说,不走行吗?
此时,晓琼的心里如打翻五味子瓶,酸甜苦辣什么都有,她搂紧小明说,傻老公,谁说我不回来了,我已经离不开你,离不开尼租寨;世上除了我爹妈外你是我最亲的人,你不相信我还有谁会相信我呢?
小明: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同样离不开你了。两人在床上相拥着说了一夜的话,天刚微明夫妻二人就起床收拾好东西,临别前二人都流下了热泪,依依不舍间二人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还是晓琼打破了沉默,交待道,小明,我要走了家里事、学校的事全托付给你了……
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村子。只有丈夫到村头送她上路,她孤零零地提着网兜上路,徒步离开了这个让她留恋的山村。她走到翻山的丫口,炊烟袅袅的村子里,传来噹噹……的钟声,她觉得就是这熟悉的钟声救了自己,让自己看到希望,走出恶梦。
一年后,晓琼又回来了,在那边远的山村,伴着钟声做着她该做的一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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