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气充足的房间走出,扑面而来的酷热将镜片的表面雾化了一层蒙蒙的水汽。我摘下模糊了的眼镜,白的耀眼的阳光,灼痛眼眸。深吸口气,吸进一胸腔的灼热,而呼出的气体却带不走心中的积郁。失落象被正午阳光压缩成一团的身影在脚板下游移,随着身形的变换或深或浅,或浓或淡,或长或短。
我在炎热的街道徘徊,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莫名的思绪从岁月的指尖流过,感觉灵魂又一次出窍。这种身心两处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有这样的感觉:一个我在人群里制造喧闹,另一个我,却挑着嘴角,冷漠而犀利地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陌生地盯着人群中的自己。我常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出一身冷汗。我本是爱热闹也爱冷静的女人,但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完全地分裂成两个不同的个体。
就象现在,我不顾任何人的挽留和不理解,逃离那冷气充足,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房间,从我的朋友中间逃了出来,在如火如荼的烈日下徘徊,只是为了逃避另一个自己。
就在我和朋友们谈天说地兴致高昂时,另一个我,猛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双冷漠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轻蔑地对我说:“没用的,这里不属于你。”我竭力摆了一下头,却甩脱不了这尖利的声音。这近乎刻薄的提醒从我的心底升起,一声强过一声的催促,震耳欲聋。我慌张地逃离了我的朋友们,我把自己置身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下,却仍然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空间。我不知道该把自己安放在什么地方,到底有哪一处才能让我身心融为一体?
几乎是没有选择,我踏上一条落叶飘零的小径,聆听身旁光阴的流逝,蹉跎的岁月尽在眼前展现。 曲径通幽,走过的,未走过的路,我都是孤独的来回。我发现自己一直走的这条路叫宿命。宿命的劫数牢牢劫住了我,我怎么努力也挣不脱缠绕在身的千丝万缕羽化成蝶,只能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将自己囚禁在心的牢笼里。
踩着疏松柔软的落叶,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我听不懂,这些落叶想对我叙述一个怎样的故事?但心里一片柔软的角落却被自己踩的很痛。这一片树林空旷寥落,有着让人一听就不能忘怀的名字:相思林。一片树林,高大而挺拔的树干,每一棵都是由一条根衍生而分支成两株,岁月经年,风霜雪雨,依然两两相对深情凝视。沉恨细思,树木亦有情,相思总无期。我紧咬着牙关把一个深刻的名字随着舌尖的痛,一起吞进心里,轻启的唇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为了我心里不为人知的沉默而沉重的记忆。
总以为自己已经淡忘,蓦然回首时却发现往事的脉络依然如树的年轮一样清晰。是不曾遗忘,还是无法遗忘?此时都不重要。真实的感觉,当记忆尖尖细细地刺痛我时,当往昔的记忆席卷而来的时候,灵魂也已归位,这时的我不再是分裂的,那心与神,灵与肉一体的痛都那么真真切切。我终于明白,我的分裂才是真正的逃避,我想逃避自己心中一段刻骨的感情,但伪装的坚强却欺骗不了自己真实的心,我真实的心始终在一旁清晰而明澈地注视着心痛着自己拙劣的伪装。
去年今日,人面桃花。而今日,景色依旧,人面何处? 我茫然没有头绪地寻找,飘移的视线始终没有着落处。我丢失的太多,一首诗,一个梦,一颗心,一段情·····我把这些都丢失到哪了?我又把自己丢失到哪了?我不知道。我总希望目光能在某一处停留,有一双温暖的手捧起我冰冷的目光,这样或许我会断然结束漂泊,终止寻找,让自己身心都停留在一个地方。但是没有。
我怅然端坐在7月的尾骨上,回望春三月的迷乱,感怀四月芳菲尽的忧伤,品味五月的迷离,彷徨六月的痴狂,叹落花流水春去,流年暗自偷换,我冰冷的左手也只能藉着右手取暖。抚摸寂寥的身影,撕痛的伤口或许只能于夜深人静时独自舔舐。
有风轻拂,一株株纤草顶着肥硕的花絮随风摇摆,象一首歌的结尾,从高亢渐渐低落,一束束静静的沉寂如同繁华后的落寞,淡淡的忧伤清晰而无奈地写在7月的视野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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