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寒兮笑了，泪水却禁不住留了下来：

“楚仪，你我之间很近，近在咫尺，我却看不透你的心；你我之间很远，远在天涯----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仍然不能给你更多的幸福----我在你的生命中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我为什么还要留在你的身边呢？”

（—）惊叹　

七月的江南，飞花和雨，细柳垂烟。　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思，仿佛恋人那如梦似幻的泪眼。　

这天傍晚，细雨如丝。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了寒兮的小诊所。他有一股刚柔并济的气质，周身散发着复杂的气息。尤其是那双细长而温柔的眼睛，时不时的流露出一股痛苦的羞愤，让人过目难忘。寒兮在瞥见他的一刹那，脑海中火石电光般闪现出一个词：阴柔。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神秘的男子竟开门见山自称患了淋病，要求进行最彻底的治疗。寒兮经营这家小诊所已经三年了，这样奇怪的病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当寒兮建议追诊他的性伴侣时，他的回答冰冷而斩钉截铁：“不必了！”

这个年轻而不俗的男人自称“楚仪”。

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楚仪一言不发，他的静脉很不清晰，扎了几针都不成功。最后，寒兮不得不请他脱掉袜子，在脚上一试。楚仪却沉默不语，双眉紧锁，双唇紧闭，似乎沉浸在某些回忆之中，至于手脚上的刺痛并不能影响他的思绪。

楚仪面无表情的付清当天的药费：三千元。

转眼之间，盛夏已过，早秋来临。

楚仪在寒兮的小诊所治疗了将近一个月，寒兮对性病患者向来没有多少怜悯之意，这次却渐渐有些于心不忍了。

这一天下午，楚仪并没有按时来进行治疗。掌灯时分，窗外飘起了迷蒙细雨，　一点点，一滴滴，敲在了孤寂的窗棱之上，也敲在了寒兮有点落寞的心里。百无聊赖的寒兮拿出了一盘磁带放进了播放器，从里面传出了洞箫的声音，伴着清丽的女音，落落清冷，哀怨悠长。

“这是什么曲子？”楚仪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洞箫。”　

“叫什么名字？”　

“夜雨。”

“夜雨点芭蕉，玉人锁眉梢----很美的曲子。”楚仪极不平静，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一边喃喃自语。

寒兮凝视着楚仪沉郁而温柔的脸，很难将“淋病”和眼前这个神秘内敛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你应该和你的妻子谈谈，”寒兮不知为何自己的语气竟然这样刻薄，“她对你得这病有什么……看法呢？

楚仪的脸色瞬时苍白，他慢慢盯住寒兮惊愕的双眼，眼睛一眨不眨，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没有妻子了。”　

（二）背叛　

三月，花外嘶骢，柳下吟篷。

轻盈柔媚的青鸾宛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店里的百花丛中翩然飞舞----她正在挑选各色的紫罗兰，一边和店主谈论养花之道。

旁若无人的青鸾仿佛一尾游弋于珊瑚海藻间的鱼，尽情地展示着自己对花草的辨别之精，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谈举止，早已深印在另一个买花人的眼波和心海之中。

楚仪十分清楚，自己是真的动了心。　

流光偷换，转瞬之间，楚仪和青鸾举行了婚礼。

新婚之夜，楚仪惊讶于青鸾的热情娴熟，她宛如一条柔媚至极的美人蛇，紧紧地缠绕在楚仪微颤的颈子之上，挑逗着他，让他欲罢不能，仿佛要吸尽他身上所有的精气似的。销魂之时，楚仪不禁心有余悸，但是落榻之上的那一抹落红，却又有让楚仪消除了所有的疑虑----也许她只是觉得新奇而已。

蜜月的日子总是短暂而幸福的。

过了一段时间，青鸾忽然略感不适，楚仪就陪着她来到了妇幼保健院。慈眉善目的医师在看完化验单之后脸色骤变，撇开青鸾，却问楚仪有无不适？楚仪虽然一脸茫然，却还是接受了检查。

楚仪和青鸾的检查结果是相同的：淋病。　

青鸾面无人色，楚仪则如五雷轰顶，他狂叫“绝对不可能！”　青鸾在楚仪的怒吼之中颤栗不止，泪水却如狂潮般汹涌不息，她哭着指向楚仪：“与他无关，是我……请你务必治好他……”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湿了地面，也打湿了楚仪的心，青鸾就在楚仪那波涛汹涌的眼波之中，狂奔进窗外的茫茫雨海里……

这是楚仪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楚仪在茫茫雨海之中走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青鸾，还是在寻找自己丢失了的灵魂。最终，他在一棵梧桐树下发现了青鸾瑟缩的身影。青鸾哭倒在楚仪的面前，楚仪却拒绝听青鸾任何的解释和忏悔，他只要求离婚。

婚是离了，可是从此之后的楚仪却如一叶浮萍，无根无枝，无傍无依，在对自己的怀疑与责难，对青鸾的怨恨与眷恋之中，心随流水，虽逝犹寒。

寒兮在听整个故事的过程之中，对其的真实性从未质疑。　

（三）插曲　

又是一年的鹊桥会，燕侣莺俦，鸭绿鸳红。

一对对的情侣宛若一双双的彩蝶，傍柳随花，弄月抟风。

楚仪笑容可掬地问寒兮：　“你有玫瑰么？”

寒兮迟疑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楚仪笑了，和往常一样，游龙一般消失在缤纷花海，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把的黄玫瑰：

“送你！”

寒兮惊口微张，迟疑了一下，才把手缓缓的伸了过去，就在寒兮的手将要触及那一捧黄花的时候，楚仪却闪开了，他双目含笑：　

“你知道黄玫瑰的含义么？”　

寒兮茫然地摇了摇头　。

“你可要记住了哦，黄色玫瑰----代表背叛。”

楚仪一边吃吃的笑着，一边把花塞给了木鸡般的寒兮。

是夜，月色清冷，浅水微寒。　

楚仪那水雾迷蒙的双眼迷失在洞箫那沉郁哀怨的倾诉之中，他那清冷孤傲的身影却印在寒兮眼波流转的深潭之中。　

（四）疏远　

两个性情相似的人成为朋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这天两个人相约到郊外写生。

楚仪素描功底不错，只是风格略为拘谨。奇怪的是，只要寒兮那盘洞箫的曲子一响起来，他的画面就清旷起来。寒兮热情地称赞他的风格，楚仪却无意之中说了一句：

“青鸾的画比我的好多了----她的画风有一种天生的洒脱，有如天马行空一般豪放不羁……”

寒兮怔了一下，随即沉默了。

两个人清淡如茶的交往就在这次写生之中变了味，最后竟然渐渐的疏远。　

（五）告白

这一天的傍晚，天空中又飘起了绵绵的细雨。

脉脉的雨丝仿佛青鸾眼中缕缕的哀伤，紧紧揪扯着楚仪的心。他再也呆不下去了，疯狂的逃进了暮色之中，想逃到一个没有雨的记忆的地方，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来到寒兮的小诊所旁。

寒兮陪着楚仪来到一间古朴的茶室，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烛影摇曳，璧影成双。

一双双情侣在低声呢喃。这时，静谧之中传来了洞箫的声音。箫声凄凉，去意彷徨，轻慢忧伤。楚仪在寒兮的磁带之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那是一种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清风朗月般的旷达。　

“青鸾……已经回来两个月了。”寒兮打断了楚仪的沉思。

一听到“青鸾”两个字，楚仪的脸色瞬时苍白，寒兮怜惜的看着他的脸：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爱她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楚仪的辩白软弱无力，双眼却不敢与寒兮对视。

寒兮沉默了，双眼透过夜色，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之中：“你就原谅她吧，事实上你在心里早已原谅了她----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心作对？”

楚仪惊慌地看了寒兮一眼。

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楚仪才发现寒兮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桌上只留下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曲子词：

天边孤鸿写寒云　镜里青鸾照玉人　

秋风昨夜愁成阵　思君不见君　缓歌独自开樽　

灯挑尽　酒半醺　如此黄昏

那一瞬间，楚仪才真正看清楚寒兮的心，他急急的走出茶室，走进雨里，他要找到寒兮。

漫天飞雨，难辨东西，到哪里才能找到寒兮呢？就在楚仪晕头转向的时候，街道拐角处一个清瘦孤寂的身影映入了楚仪的眼帘。　

“寒兮！”楚仪情不自禁喊出了声。

闻声回头的寒兮，满脸是泪。她那惊悚的一瞥，是怎样的惊鸿一瞥啊----楚仪的心在颤抖。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寒兮面前，想抓住寒兮的胳膊。与此同时，寒兮却无情避开了他热情的手臂，她像一只惊鸿一样挣扎着，扑棱着受了伤的翅膀----楚仪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与愤恨。他很内疚，用力地将寒兮拥进怀里：　“寒兮，我们回家吧？”

“不！”

寒兮的感情瞬间决堤，她颤抖的声音模糊而又清晰：

“楚仪，我爱你！”

她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楚仪，我寒兮一直在爱着你　！”

寒兮苦笑了一下：　“每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心不在焉----我已经进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仍然不能给你更多的幸福，”泪水顺着寒兮伤逝的脸不停奔流：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自己一生的快乐和勇气都给你，就像你把宽容和眷恋留给青鸾一样，”寒兮凝视着泪眼蒙胧的楚仪，“然而我发现，我在你的生命之中并不是必不可少的，我为什么还要留在你的身边呢？我……只是你生命之中的一片羽！”

本文已被编辑[蝶魂]于2007-7-23 16:07:4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