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被狗咬过许多次。那时,根本也没有狂犬病的概念,抹上点红药水就完了;导致我现在一生起气来就怀疑自己狂犬病犯了。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总感觉自己怕光,怕水,仿佛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条链子,拴在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笼子里,旁边的管理员手执木棍,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
顿时惊起;一身的冷汗。背后一双眼阴森森得闪着寒光。
现在依然怕狗。大到高大威猛的“黑背”“藏獒”,小到活泼可爱的“京叭”“贵妇”,只要我遇到,一般都会躲着走。像我这等懦弱之人,从来都是相信“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嘿嘿,我错了。我越是想躲远一点,越是引起狗儿们的兴趣。它们通常会不顾主人的呵斥,一路狂奔地冲向我,然后,在我前面两米处停下,狂吠不止。我跑吧,它会一路追着我叫;我不跑吧,傻兮兮地站在那里,被一只狗吓得瑟瑟发抖,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幸好现在的狗除了发了疯的和没见过世面的,都“人性化”了许多,很少有直接开牙就咬的,大多只是叫唤叫唤,以显示自己的淫威。我尽量陪着笑脸,努力显出一副和善的样子,直到狗儿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骄傲的走开。
最可气的是我们一楼邻居家的那只狗。那是一只叫不上名字的家伙,个头倒也不大,颜色也还分明,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白底黑花还是黑底白花,我儿子非常有创意地称之为“奶牛狗”,大概就是所谓的“杂种”吧。天下所有的杂种,不论是人还是畜生,都是“刺儿头”,总喜欢没事找事,惹是生非。一楼的这只狗也是。每当我走过它家门口,它总是拼命地叫,仿佛与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要是凑巧我们两个在楼道里相遇,它便咆哮着一步一步逼近我,看那架势,只有将我撕碎方能解心头之恨。这种时候,女主人总会打开门,踹它两脚,一边讪讪地对我说“嗐!你说说,真是的,都是熟人,你说说……”。我也说“就是就是,那么熟了,还……”。下一次却依然如此。
我由对狗的怕渐渐地滋生了对狗的恨,但这恨,也只是在我的心里,我仍然没有与狗对决的勇气。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自己像武松打虎那样打死一只狗,幻想过后,想想自己既可怜又可笑,一个十足的窝囊废。
我们这里盛产狗肉,远近闻名。俗话说“闻到狗肉香,神仙也跳墙”,想来,狗肉确是香的。我虽畏狗如虎,却从不吃狗肉,总觉得膈应得慌。但在既怕又恨的心理驱遣下,居然对看人杀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按说,杀生总是件无趣且残忍的事,我却看得津津有味。我曾在大雪中站了3个小时,目睹了一只狗是如何变成一锅狗肉的,心中竟无半点“吾不忍其觳觫”的感觉。看起来,压抑的情绪必定培养出变态的恶习。
我有时想,为什么自己如此怕狗,为什么狗如此恨我;莫非我前世曾是宰狗的屠夫,犯下许多罪愆,种下无数孽缘,今世注定要遭此报应?若如是,此生已为人,来世就做狗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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