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是个医生。在这座迅速成长着的城市里，我是个小有名气的内科医生。找我看病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他们是我的“忙”，同时也是我“得意的笑”。一句话，我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满意。

但是现在，也就是此刻，我的神经却被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折腾得快要崩溃了！她让我伤神，更让我难堪。她是我的病人。她在发烧。她一直都在莫名其妙地阴烧不止。这个名字叫做刘荣的女人，有着一双大而忧郁的眼晴。现在她就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盯着我。她在生气，她的疲惫的目光里怨怒交加。她说：不就是感冒引起的发烧吗？针打了，药也吃了，还喝了那么多的苦汤子。这烧，怎么还退不下来呢？她失去了耐心，最后当着那么多病人的面，居然冲着我喊叫起来：

你说，医生！我为什么总是发烧？

我很懊恼，也很无奈。我不能发火。唯一的办法，就是再仔细地检查一遍。望、闻、问、切，烧！抽血化验，烧！检查血象，烧！真真是见了鬼了！我怀疑那些药她究竟吃了没有？那些药，它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黔驴技穷，一点招儿也没有了。我决定去她家里一趟。到群众中去，到群众生病的环境中去！谁叫我是德高望众的名医呢？我得对我的病人负责。

她住在北苑小区。楼里面没有电梯，我们爬到六楼上时，她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三次。

迎接我们的，是一匹状如雪球的京巴小狗。小狗摇头甩尾憨态可掬，我的病人弯下腰去，将小狗抱了起来。她亲了一下狗的鼻子，狗舔了一下她的脸，病人脸上绽出笑意，小狗显得更加调皮。

刘荣的家整洁明亮。最抢眼的，是墙上那张放大得有点过分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女儿和母亲笑意盎然。男人的脸部，却被一朵金色的布菊花遮盖住了。

病人走进卧室。她说她太累了！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必须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大概不超过四十五岁吧？但是她说，老了，就这样子啦！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人吃惊。我看见那匹小狗“噌”　地一下就蹿到了主人的席梦思上。我的病人胳膊一扬，那狗，就动作娴熟地钻到她的被子下面去了。

我恍然大悟。敢情我的病人，她每天都跟狗睡在一起！

厌恶。愤怒。不可思议。我想我可以告诉她了，她应该到什么地方看病去！

刘荣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一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去饮水机前给我接水。然后她坐下来望着我。她说：没看出来吧？这屋里就我一人。我丈夫五年前跟我离了，我女儿三年前出了车祸……

我，我张了张嘴巴没有说出话来。

你说，我还能说什么呢？（原发《南阳晚报》《青年博览》转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