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半个月的暴雨兼阴雨在我们的怨声中远去。我早该回马伏山老家去探望年逾80的老母,她的胃溃疡还处于保养阶段,“五一”长假给她带回了五瓶“奥美拉唑”胃病专用药,现在早该用完了。为了值班,只好放到下周末了。但我今天总是想起她元旦期间住院的情景,真是有些后怕。
父亲73岁那年离母亲而去,现在已7个年头。孤独的母亲硬是老来还童,住在县城的几个孩子,无论怎么挽留劝说,她就是那个犟德性。“山上空气好,吃菜不要钱,地熟人也亲,一混就一天。”这就是七十年代在农村读过几天夜课班的老母编的顺口遛。父亲去逝的头三年,他什么地方都不去,她说按规矩守孝。儿女们理解她对父亲的那份60多年的感情。
母亲7岁那年,红三十三军经过她的娘家,生活无着落的外公跟着部队走了,从此再没有音信,有两个女儿的外婆从坝头改嫁到高寒山区,母亲被介绍到了山上给我父亲做童养媳。65年的朝夕相处,生育10个子女的含辛茹苦,三个心头肉被天灾夺去幼小生命的悲伤,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经历,培养五个子女成材的披星戴月,她们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虽然父亲读过高小有一定文化,参加过土改,被调往县城航管站工作,为了天灾后剩余儿女们不再丢命,毅然放弃县城的工作,回到老家务农,再做基层干部,从未嫌弃过斗大的字识不了一升的无依无靠的母亲。父母都70岁了,还不甘心放弃三亩多承包责任田和一亩多自留地。并且庄稼的长势和收成还保证不比别人差,真难为她们了。挑不起粪桶,她们就抬,抬不起大桶,她们就用小胶桶。化肥涨价了,她们就多喂猪,变施农家肥,不但节省费用,还为城里的子女供应没有污染的鲜猪肉。父亲去后,母亲一人到城里住不上一天半天,就老是说家里的鸡没人管,木门不安全怕强盗钻屋,反正是找借口想回山上。进城看病稍有好转,就要打道回府。可是去年冬天,那场病差点让她回不成老家。转危为安后,梢微变得“听话”一阵子,年一过,她硬是强烈要求继续住老家颐养天年。我们真拿她没办法,那就顺其自然吧!
去年冬天,老家亲戚打来电话,说母亲病危,我请假赶回去,看起来,母亲不吃不喝,还真的吓着我了。未必验证了她平时透漏出的一个秘密吗?她说:“我几次找过八字先生,都说打不过80岁,为了不在死后爬高烟囱化成一包灰,死都要死在山上,与老伴儿永远在一起。”但我还是打定主意尽全力诊治。
带回县城医治一段时间,有一些好转,不过一停药,胃又痛得脸上直冒汗。元旦前日又请假专门找到当院长的高中老同学,他一席话让我警觉起来。他认真地说:“老同学呀,我告戒你,再不能象医治你老爸的病那样,平时不注意,船下了滩再来找,那我就无回天之术了。快些检查吧!”6年前,也是这个月份,父亲也是说心口痛,可在老山上请村里的赤脚医生医治一个月,病情反而加重,等新年过完后,弟兄姊妹都到齐,抬着父亲去县医院,找当时任内科主任的老同学诊断,他只用听诊器在背部一听,脸色突变,毫不客气地对我们说:“你们早些时候在干什么,现在肺都被水淹了一半了。”父亲住院7天,每天检查抽肺水就有大半痰盂。虽疼痛难忍,他还是配合强制坚持,要生存的欲望是那么强烈。在旁边的子女们都不住地流泪。一边肺已死去,另一边肺也危在旦夕。在他出院后,我们让他好好地看一下曾经工作过的土地,也算是永远的告别了。回家不到半月就告别人间。父亲的教训再次提醒了我,当机立断让母亲住院,然后才通知其他亲人。住了一周后,母亲的胃溃疡疼痛减轻了,化验大便还是带血,疡面为1*2,科室主任跟我悄悄地说,不排除胃癌的可能。这让我大吃一惊,此后,我们便做好了两手准备。在后来的几天里,矛盾,痛苦,强装镇静,多么难熬的日子。东南西北早中晚接不完的电话,一接就是彼此流泪叹息。两周后,老家的亲朋来看她,她下床要跟他们一起回老家,医生只好许诺,再最后作出院检查。
为母亲再作胃镜时,取豆大的一块活体标本化验。两天后,我不敢面对现实,本该上午去拿化验结果,却几次走到化验室门口又退步了,生怕象“判死刑”一样的结果让已成惊弓之鸟的我经受不住那象天塌一般的打击。
好不容易拖到午饭后,到处的亲人打电话找我要结果,我到医生办公室,医生主动告诉我说:“你母亲的胃还没有发现癌细胞,诊断结果属胃溃疡,开些药,出院保养。”我心中的一块石头一下子掉下了,真是欣喜若狂。笑着告诉母亲可以出院了,一个急转弯的好消息从天而降,迫不及待地通过电波告诉四面八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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