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25日,是父亲70大寿的日子。那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出门,与工友们登上火车去往沿线检查钢轨。临近中午,我腰间的手机一阵颤动,电话里,妈妈哽咽着告诉我:你爸不行了,赶紧回来!
待我急匆匆地由80公里外的铁路沿线打车回到市区,父亲已经躺在了殡仪中心的灵堂里。“爸,我回来晚了!”我踉踉跄跄地奔到爸爸灵前,痛哭流涕,长跪不起。
爸爸生前最偏爱我,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带着戏谑的口气说:老儿子,等爹不行那天,你一定要给我养老送终啊!我一边啃着手里的苹果,一边懵懵懂懂地点头。妈妈说,老儿子,别听你爸的,他一天到晚也没有句正经嗑,孩子都让你给带坏了!爸爸笑了:想我死?还早呢,宋瞎子那年摸骨算命,说我能活70岁呢!
“你爸性子烈,连阎王爷都不敢占他星点便宜呢!”至今回想起父亲,妈妈总要这么说。
父亲的性子真的很烈。别看只有1·60的个头,但从小到大,他都一直被人公认为顶天立地的汉子。
父亲出身贫苦,幼小无娘,只跟着酒鬼的爷爷,四处讨饭过活。建国初期,父亲穿上军装,加入了人民军队。在那里,父亲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还学到了文化知识。所以,只要听说谁对毛主[xi]不敬,谁对红色政权有二心,父亲都会路见不平一声吼,甚至跟人动武。也正因此,头脑简单、身手利落的他,在“文革”当中被人利用,差点没被造反派们打死。
父亲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他始终认为那是一个工人的本分。所以,每当他看见别人违章违纪,发现个别领导搞不正之风,都要揭发检举。因此,偌大个工厂,从上到下,都知道父亲为人耿直、敢说话、人品好,但他的人缘却一直很差,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那些被父亲得罪的人,都在变着花样儿地算计着怎么能抓到父亲的“小脚”,狠狠地整治一下出口恶气。
一次,连年先进的父亲竟然没有涨上工资。父亲带着怒火,去找厂长理论,那家伙用早已准备好的言语,配合丰富的表情,将父亲感动的涕泪纵横。不但没有了怨气,反而愿意为那孙子两肋插刀。实际上谁都知道,不久前利用职务强*女工,被父亲冲散并一顿拳脚痛打的车间主任,正是厂长的表弟。后来,涨了那级工资的人,又连连落实了几次待遇,一心为公、勤劳朴实的父亲和那些人的工资差距越来越远了。
父亲多干活又惹气,百思不得其解,终日借酒浇愁。打老婆,骂孩子。一度的,家里人也烦他。我就是在和他斗气的时候,报名参军的。
记得离家的头天晚上,作为一个老兵的父亲,手把手地教我叠行李、打背包。见我一言不发,父亲用颤抖的手,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他咳嗽着对我说: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不理解我,但你要知道,作为男人,一定要宁折不弯,顶天立地。你明天就要走了,爸爸把这句话告诉你,就是希望我的儿子永远都不要当个孬种!爸爸说完就转身到另一间屋子去了,灯光下,我依稀看到他的眼里,正有泪光闪动。
实际上,打小我就对父亲非常的了解。别看他平时对我们关爱有加,有说有笑,但在我们姐弟三人犯了错误的时候,责罚从大到小,谁也别想逃过。那时爸爸工作在市里,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他回来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节日。因为爸爸回来,不但能给我们带回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更主要的是,在心理上我们和妈妈一样,也有了很大的依靠。记得有一次,我和爸爸外出时,故意跌了一跤,佯哭的同时,眯缝着眼睛等着父亲也如他人的爸爸一样奔跑着扶我起来。可是我等来的却是父亲严厉的声音:哭什么?你一个男子汉,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于是,打那个时候起,无论经历多么大的变故,我都坚强面对,决不流泪。还有一次,父亲带着我们去郊游,在挽起裤管蹚过湍急的河流时,父亲这样告诉我们:注意脚下,前脚站稳了,后脚再迈过来……
父亲没有多高的文化,但至今他的这些话,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并自觉不自觉地把它传给我的孩子们。实际上,生活何尝不是一条洪流,它不相信任何眼泪,只要你自己拥有坚强的意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一定会以强者的身份创造出自己的成功。
本文已被编辑[chen红叶]于2007-7-22 0:05:3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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