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媚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一个致命的硬伤是长相不好，但笑媚并非任人摆布的插花瓶，马不停蹄地自我推介，光运动鞋就跑穿好几双。∮这不，老家的超市招收员工，笑媚风尘仆仆赶了回来，结果还是因为长相不佳遭到拒绝，笑媚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生与斯长于斯的故乡也不接纳苦苦挣扎的游子，看来女人一旦丑陋，只有自杀一条路了……

笑媚心灰意懒地在大街上转悠，对面墙壁上一副大型广告引起她的注意：“春风行动职介所满足你的求知愿望。”笑媚思忖半天，鼓起勇气来到“春风行动职介所”。

“春风行动职介所”是三江市政府开办的公共职介所，代理所长叫景天明，是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听了笑媚的经历很是同情，当即表态，送她去寰宇石油公司做加油员。

寰宇石油公司在苏州，和笑媚一道选中的20名姑娘在景天明带领下来到公司总部，一个典着啤酒肚的中年人像检验商品似地对姑娘们轮番“检验”，啤酒肚是人事部长，紧趋眉头把笑媚看了几分钟，毫不掩饰地说：“这个女的太丑，我们不能接收！”

笑媚一怔，无地自容地把头勾在胸前，景天明立即赶上去求情：“她是大学生，满腹才学，不可小觑！”啤酒肚一脸不屑：“我们不招思想家，要那么多才学干吗？”说着没有余地把嘴一撇：“其他19位留下，丑女我们不要……”

景天明怒火中烧：“你们是招工还是选美？不接收这个女孩，其他19位也不给。”景天明轻蔑地看了啤酒肚一眼：“现在可是民工荒，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要把自己太当人看……”

啤酒肚一脸尴尬，大眼瞪小眼不知怎么才好，笑媚一阵风刮过来挖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八也站在人面前说话？你就是想留，本人也不干了！”说完，甩门而去。

“笑媚，你上哪儿去？笑媚，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景天明紧呼慢喊，笑媚已从他的视野中消失。景天明即令其他人原地休息不要乱跑，尔后急急去追笑媚，走了几步返回来冲着啤酒肚怒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乌鸦嘴，你知道自己的话对姑娘有多大伤害？笑媚要是有个闪失，我绝不放过你……”

景天明并非危言耸听，劳务输最大的伤痛就是人员丢失，春风行动职介所去年就发生过这种事。所长杨东护送30名劳务人员去上海，一下火车，有个叫紫薇的姑娘便失踪了。杨东急得似热锅之蚁，整个大上海找遍也不见紫薇的踪影，万般无奈，只好报警，公安机关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至今没有结果。人命关天。紫薇父亲便把杨东告上法庭，法院以渎职罪判了杨东徒刑。笑媚倘若重蹈覆辙，景天明就是杨东第二……

景天明魂不守舍地寻找笑媚，但苏州之大，高楼之多，马路之广，哪里有笑媚的踪影？景天明找了一天没找见，只好安排19个姑娘在寰宇公司上班，让公司派了几个人和他一道寻找，找了三天没结果，景天明向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查寻多日音讯毫无，景天明便去电视台打广告。走到一处绿荫遮天的地方，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突然拦住他，扯扯景天明的衣襟道：“大哥，要不要找个地方耍子？”景天明知道遇上站街女，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却感到对方似曾相识，思忖片刻，大呼一声：“你是紫薇？”

站街女正是失踪一年多的紫薇，景天明一把揪住她：“你父母找你快急疯了，杨东也因你判了刑……”紫薇一愣，随即说道：“这么说大哥来自三江市？我终于碰上乡党啦！”说着便哭。景天明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紫薇边哭边说：“我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不久，没钱回家才做这种事，大哥如果能带我回三江，就是观世音在世……”景天明乐了，说他正要带她回去呢！紫薇千恩万谢，说拿几件衣服就来，让景天明在这里等她。景天明怕其有诈，紧随紫薇身后，两人来到一个背巷，紫薇喝喊起来，立即便有两个彪形大汉冲出来对景天明脚踢拳打，景天明防不胜防，当下昏迷过去。

打昏景天明的是紫薇的两个同伙，而紫薇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去年打着劳务输出的幌子来到上海，趁杨东不注意悄悄溜走做起了皮肉生意，一月前和两个小混混来到苏州以色相勾引男人，没想到碰上景天明。紫薇怕景天明把自己送进公安局，花言巧语想甩脱，但景天明盯住她不放，紫薇才将其骗到背巷里叫两个小混混收拾……

回头再说笑媚，那一日被啤酒肚腌臜后浮想连天，万念俱灰的她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打算结束这种“残花败柳”的生活。但笑媚不想让尸体暴露在世俗芜秽的城市，她知道苏州城外有个灵岩山是佛教圣地，便决定在那里“涅磐”升天。来到灵岩山，笑媚哭了一场，走到一个悬崖边上，站在如水洗过的灵芝石上正要向谷底跳去，忽听身后佛声悠悠：“施主懵懂，大好年华何以轻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笑媚一怔，回头去看，一老尼姑抚弄佛珠念念有词。老尼姑法号静虚，是静虚庵的主持，这一日打坐山头修身养性，忽见笑媚一步一颠向山顶走去，便知此女郁闷在心要做错事。师太不敢怠慢，尾随其后一路赶来，千钧一发时以静制动，将笑媚劝离险境。

笑媚见静虚师太一脸慈祥，禁不住放声大哭，吐出心中的苦恼。师太合掌而叹：“施主何必自找烦恼？异石美在其心，罂粟艳在外表，我佛慈悲，善待众生，施主就随老尼上静虚庵静憩几日吧……”

笑媚随静虚师太来到静虚庵，但见绿草蔓地，鲜花斗艳，笑媚在大学学的是花木栽培和园林艺术专业，一见鲜花，心中就有一种冲动，乞求静虚师太让她留下来侍弄花草。静虚大悦：“善哉！善哉！孤庵花木皆无极坡混合土栽培而成，施主劳作，须从无极坡取土而来……”

笑媚牢记师太的话，第二天便上无极坡取土。无极坡在静虚庵以西的大山中，一面荒坡皆是红、黄、黑几种颜色混合而成的丑陋泥土，笑媚震惊，捧起一把泥土贴近鼻翼，一股清香的原生土质夹杂着浓浓的植物树叶的腐烂味使她如醉如痴，笑媚似乎回到大学课堂，津津有味地聆听没齿教授讲解土壤的奇妙知识……沉迷半天，只觉精神大振，挑起一担土快步而行，尽管沉重，却不气馁。

挑了一月土，笑媚经脉通络，神清气爽，尼姑庵便有大片花地出现，随风摇曳的花儿青绿碧翠如水拂过，好似月宫花神下凡。笑媚方知：无极坡之土是栽花植木的上好原料，喜极大乐中灵光一闪：倘若把无极坡之土变作商品提供给苏州居民栽种盆景，不仅可以绿化城市环境，改变人们的业余情趣，还可为静虚庵创造一笔财富，修缮业已剥落的佛堂大殿……主意拿定，即向静虚师太道明心计。静虚拈珠而笑：“施主果然是凌霄仙子下凡，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尽管放手而为吧……”

笑媚一路欢歌，来到无极坡将混和土质装成2斤一包的30个袋子，用背兜背到城里的花鸟市场试售，立即便有一张张笑脸围上来嘘寒问价。笑媚热泪盈眶，以前她遭遇的总是冷眼，而现在一捧泥土竟换来这么多笑脸？笑媚方知丑陋并不是世界末日，只是命运不是随意抛扔的扑克牌，一定得抓在自己手中。她扬眉吐气地反问买主一袋土给多少钱，买主一口说出十块。笑媚一惊：2斤土卖十块钱？真是商机无限。笑媚没反二话，立即收了十块钱给买者一袋土。30袋土不出半个时辰一抢而空，笑媚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这真是好钢蒙羞不足奇，用在刀刃才生辉。第二天，笑媚挑了一担土，卖掉多一半时啤酒肚闻讯赶来了，大咧咧地说剩下的土他一袋子给20元全部买了。笑媚鄙夷地扫了啤酒肚一眼：“你是皇帝老子？即便给100元也没你的份……”

啤酒肚呛了一鼻子灰，这才看清卖土的女子是被他腌臜过的丑女，灰头土脸地傻愣了。笑媚感到解恨。啤酒肚吭吭哧哧大半天，突然说道：“姑娘莫怪，在下这里给你赔礼了！”说着抱拳一躬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景天明为找你穷图奔波，你却在这里卖土……”

笑媚一怔，自哀自怨：看我这臭记性，本想把落脚静虚庵的消息告诉景天明，这些天太忙竟把这事忘了。随之问道：“你知道景天明现在哪里？”啤酒肚摇头晃脑：“不知道，但愿不要出事……”笑媚霍地站起来：“他会出事，我去找他……”说着就要离去，忽想还有剩下的几包土，“喂”了一声对啤酒肚说：“这些土送给你吧……”

笑媚四处打探景天明的消息，日暮黄昏没有结果，郁郁寡欢地向静虚庵赶去，走到天丈沟，却见那里躺着一个人，笑媚走过去一看，竟是景天明。但景天明已是浑身血污，昏迷不醒。笑媚惊悸恐惧地又呼又喊，哪里呼喊得醒？

紫薇和两个打手把景天明打昏后以为他死了，雇了一辆农用车拉到灵岩山扔进山谷，也是景天明命不该绝，一场大雨将其击醒，他挣扎着向静虚庵爬去，爬到天丈沟又昏迷过去。

笑媚呼喊半天无抵于事，自先哭了一场，急忙叫车把景天明送到医院，经过抢救，景天明死里逃生。苏醒过来的景天明见笑媚站在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笑媚，你让我找得好苦？笑媚，再不要离开我好吗……”景天明想的只是工作责任，笑媚却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激动不已地拥抱景天明，景天明礼貌地闪开了……

笑媚又羞又愧，方知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景天明根本不在乎她这个丑女……笑媚泪眼婆娑，又一次感到丑陋对自己的伤害。但景天明伤得不轻，一天两天出不了院，笑媚只好留下来陪护他。朝夕相处的日子不无温情，笑媚给景天明谈天说地其乐融融，景天明才知笑媚是块美玉，神情激动地自言自语：人不可貌相，海水岂能斗量？笑媚不正是我苦苦寻觅的知己吗……

景天明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向笑媚射去丘比特之箭。但笑媚反应冷淡，幽幽地说：“你的伤势已无大碍，我该回静虚庵了……”景天明看着离去的笑媚，心中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一月后，伤愈出院的景天明上静虚庵去找笑媚，笑媚已遁入空门，法号“空照”。

景天明大呼：“老天不公，为什么这样对待斯人？”景天明满目浸泪：笑媚偏执，为何要将青春年华赋予空门……突然，他想起在医院躲闪笑媚拥抱时的情景，不禁伤悲：“笑媚遁空，我之过也，她本刚烈，是我伤了她的自尊心……”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情思涌动的景天明毅然辞掉公职，蹲在静虚庵向笑媚求婚。小尼古说他狂痴将其赶出门去，景天明跪在门前不起，言说笑媚不答应嫁他，他就跪死这里……

笑媚见景天明痴情愚智，禁不住放声大哭，静虚师太道：“吾佛慈悲，空照弟子情根未了，还是跟景施主返回红尘去吧……”笑媚跪倒在地：“师傅既让空照返尘，弟子便有一个请求。”静虚拈珠而言：“但讲无妨！”笑媚道：“请让弟子用无极坡做基地兴办花木公司，打造绿色河山……”静虚面露喜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久，笑媚和景天明鸳鸯成对，“空照花木公司”也在在苏州城挂牌开张，市民闻讯赶来祝贺，一时间，花木公司人山人海。笑媚感谢生活，辟出一间房屋做教室，免费传授花木草卉栽培知识，还当场赠予自己培育的种苗和无极坡上的泥土，景天明跑前跑后给大家发送苗木腐土，忙得不亦乐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