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の未央
夜未央月未尽
城市的角落里我看见你孤独的身影
曲未散心未眠
你抬头看那黑色的天空
几万光年的距离
星宿朝我们眨了眨眼
身未倦人未息
很多很多年,没有再下过那样的雪。
我记忆里的那个早晨,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色彩。好像天使降临的那一片白色,洗刷了所有的阴霾。
那样美丽的清晨,我用泪水浇灌了刚发芽的花蕊。母亲牵着那个高不了我多少的男孩静静看着我。过了许久,她说,雪儿,这是莱。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
我的眼泪无声的诉说这我的不快乐。我的目光痛咒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和这个将抢走我母爱的男孩子。
那一夜,大雪飞泣。埋葬了我所有快乐的回忆。
我穿着白色睡裙欣赏着灰蒙蒙的天,没有什么比它更像我的心情。我光着脚丫子跑到了小区的公园里,抛下身后母亲心急的呼唤。
跑着跑着,我就这样,感受着那马不停蹄的忧伤。
“啪”的一声,不知被什么绊倒了。膝盖涔出细细的血丝。我抬起头,是那个和我同年却总欺负我的小男孩。他把雪直直地砸在我的胳膊上,冰冰凉凉的。让我一瞬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哭泣。
然后,我第一次听见了莱的声音。他那样清晰,那样坚定地说,滚开,别欺负我妹妹。
莱小小地身躯挡在我面前,弯下腰,背起了我。我仇恨地将能抓起地所有的雪塞进他的衣领里。然后听见他冻的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没有停手。继续着发泄着我的怨恨。我听到他很小的声音说,雪儿,我要做个好哥哥,我要保护你。
有温热的液体慢慢融化了他衣领里的雪花。
那一刻,我又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那张慈祥的脸,紧紧抱着我入睡的那双大手。
那一年,我学会了第一个英文单词。brother。兄弟。
那一年,我六岁,莱八岁。
很多很多年,我还是无法接受那个代替了父亲位置的男人。可是我像爱着我的母亲一样爱着他的儿子。我的哥哥,莱。
我们搬出他父亲的别墅,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开始了简简单单的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莱常常带不同的女孩子回我们的屋子。有着恋人幸福的生活方式。可是莱从来不曾留她们过夜。我记得他第一次发火,冲着那个非要留下来的女孩子吼,你们谁也别想住下来,这是我和我妹妹的家。
那个女孩怔怔地呆在那儿。看我抱着莱哭了许久许久。
莱睡在右边的卧室里,黑色的大床铺。我在他的隔壁。我的床上铺着我们一起挑选的橘黄的垫子。
我一直一直地叫他哥哥。叫得他会忧伤得看着我。而我,也只有忧伤的时候才会叫他莱。
那个冬季,我赶走了他那一年最后一个女朋友。我讨厌她女主人的样子在我们的屋子里,指手画脚。是的,我和莱的屋子。
我一遍又一遍的说,莱是我的哥哥,谁也别想抢走他。
那一年,我19岁,莱20岁。
他用他父亲的钱开了一间小公司。过着悠闲的生活。
而我,固执地用父亲留下的那一些钱念着我的大学。
莱常常开着他的蓝鸟来接我。我总是一眼就能认出玻璃窗里他那张明朗的脸,他那双牵着我长大的手。
莱说,雪儿,走,我们回家。
莱,我轻轻的叫他。
我感觉到他的手搭在我的双肩,然后无助的慢慢下滑。
我听见他哽咽的声音说,雪儿,我要结婚了。
毕业后,我第一次回到母亲和那个男人的房子。我像很多年前一样痛咒着这个一手安排了莱婚姻的男人。他有着和莱一样深黑的眼眸。
我突然想起这些年的夜晚,会偷偷溜进莱的房间。看黑色羽绒被下他熟睡的脸。数着微微颤动的睫毛。然后他睁开眼,总能看见我趴在床边沉沉的睡去。
现在那个穿上了西装的成熟男人,又一次背起了我。就像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说,雪儿,我想要保护你、
他说,雪儿。我爱你。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他说,雪儿,不要再趴在我的床边睡了,每次不敢吵醒你,只好看着你到天明。
他说,雪儿,雪儿,雪儿。
我已在他的肩头睡去,闻着他熟悉的味道,好像生命终结后,我们在天堂里重新相遇。
这一年,我二十六岁,莱二十八岁。
松儿乖。不要乱跑了好不好。我小心地哄着这个孩子。
我想起他一岁时,莱和他的妻子车祸离开人世的那一年。他其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哭得很厉害。
我和松儿住在莱租得那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里。我带着他睡在莱那张铺着黑色床垫的大床上。
七八年来,松儿渐渐长成我初次见到莱时的模样。深黑深黑的瞳孔。像多年前莱抱着我时坚定的色彩。
松儿挣开我的手,他说,姑姑,邻居妹妹被人欺负,我要保护她。
要保护女孩子啊。
我又想起曾经的曾经时,当我也还是小女孩的时候,下过一场很大很大的雪。像白色羽毛飘着,飞着。
我的哥哥莱勇敢地站在我面前,对欺负我的男孩子说滚开,别欺负我妹妹。
他背着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我在他的衣领里,塞了许多雪。
那一年,我六岁,莱八岁。
那一夜的雪,在我心里下了很多年。
夜未央,月未尽。
他却离得越来越远。
曲未散,心未息。
他这样路过我的生命。暂停过。又消失不见。
身未倦,人未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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