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殇

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王维

秋近了凉了，桂花开了香了，心却倦了。吹过了和煦春风，嗅出了夏季盛开的栀子花，我又一次伸手触到了落叶之秋，细雨沾湿了青石板路。

我出生在南方属水的小城里，南国的秋，笼罩着悲凉的云纱，如烟般轻盈，却怎么也抹不掉。

直到十岁那年的秋天，我许下心愿。那一年，上帝把绯烟送到我身边。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常常溜到医院我家隔壁的原子里。我至今记得她荡秋千时仰望蓝天的脸。

我第一次觉得，那年的秋天脱去了面纱，快乐如同文森特画里的向日葵。欲滴的金色在之上蔓延。尽管南方秋雨绵延，空气中浮尘攒动，可是乌云遮不住心里的阳光。

绯烟说她喜欢秋天。因为金灿灿的麦田充满了希望。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秋里，可能有丰收的硕果，也可能有荒芜的田园。

于是我们手拉着手走过弄堂，穿过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街口。某个巷子里有人在念，陇头一段气长秋，举目萧条总是愁。

现在，我可以告诉她。因为秋天是个离别的季节。落叶归根，生命远遁。

我一直以为绯烟只是个普通的偶尔生病的孩子，知道我看到灵台上她微笑着的黑白照片和周遭突然失了颜色的花圈。

记忆里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摩梭着头发的手指，一瞬消失不见。那个冗长的秋天尚未结束。绯烟却突然从我的舞台谢幕。

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

南国的秋又变得一如既往的落寞。黄叶继续着它们的舞蹈，世界不曾改变过。

留不住绯烟，也如同留不住这秋叶和秋霜。无情的风雪即将覆盖，寂寞阴冷在潮湿的空气里蔓延。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但我笃定知道我们一直不曾分开，因为我知道一年一年秋天都会再来。

只是还有没有会在遥望天空时低吟，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忘尽天涯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