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偷课”经历

今天到女儿的学校去给她开家长会，刚进走廊，就听到有个女声喊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好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可人家叫出你来了，你却叫不出对方，甚至记不得与人家在何时何地有过渊源，这不免让俺感到有些尴尬。好在那女子并不在意，只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我呵呵呵不住地笑，间或跟进入教室的家长打声招呼。在俺汗都要下来的时候，她才整出一句：老同学，不认得我啦？我可是动辄就跟同学们讲起你老人家当年“偷课”的事情呢！呵呵。

哦，原来是俺读“自考”时候的大学同学呀！

那是十几年前俺刚刚分配到铁路时候的事情。在部队摸爬滚打得惯了，冷不丁过起早八晚五上下班的生活，感觉特不习惯。五鸡六瘦（东北方言：百无聊赖的意思）之际，俺看报纸得知中文自修大学正在招生，遂溜达过去了。可一看，哇噻，中文专业12科，书费不算，每科还要交辅导费50元。50x12＝600，再加上12科的考务费，乖乖，够哥们戗！要知道，那时候俺一个月的工资才200出头，还赶不上现在给大报划拉一篇稿子挣得多呢！

交钱的时候，俺这个心疼啊！

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头一学期的几科结业，俺也摸到了“降低成本”的办法。咋回事？上辅导课的时候，学校根本就没人看证儿。这下可好了，第二学期的四门课程，咱书费照交，学费可就交了一门“现汉”，另外三门，一个字——混！忽忽悠悠，眼瞅着半学期混过去了，那天主管办学的刘主任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突然来了个“奇袭白虎团”，早早地就把住门口看证儿。我一瞧，要坏菜。可咱这脸皮多……啊呸，咱这心理素质多好啊，俺大摇大摆装作若无其事地就往门里走，直到刘主任扯着我喊“同学，你的听课证呢”我才开始作秀，认认真真地翻遍了公文包的犄角旮旯和所有的书书本本，一脸窘迫：呀，瞅俺这臭记性，楞是不知道把那个小纸片儿弄哪疙瘩去了，好在刘校长您记性好，应该记得是您亲手给我办的证地！“哦，我记着呢，你进去吧，记得下回把证带来！”就这样，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混了两个礼拜。

被老刘头识破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俺看见他大老远地就热情洋溢：辛苦了，刘校长。大热的天儿，您还对我们的学习亲自过问……可就在俺边说边往教室迈脚的工夫，老刘的一双大手牢牢地把我逮了个贼死：我查过缴费记录，这科你小子根本没证儿！

刘校长，您的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说，要是咱国家的各条战线，多几个像您这样又有才华又敢于较真碰硬的人，咱民族想不进步都不行！

你小子甭给我戴高帽儿，今儿你要是不交钱办证儿，这节课肯定听不了！刘主任嘴上这么说，抓我的手可是松开了。

别价呀，刘校长。就连孔乙己老先生都说窃书不能算偷呢，更何况咱们国家一直崇尚头悬梁锥刺股、城门立雪、凿壁偷光的刻苦学习精神，相比之下，咱这穷人的孩子偷着上课，一门心思学点知识为国家建设做贡献，谁要是阻拦了，谁就是跟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过不去。要搁过去，这种阻碍学习和民族进步的人就是地富反坏右。但刘校长您肯定不是，我知道您一贯支持用功学习又交不起钱的好学生。那天我见您头一面，就感觉特面熟，后来呼啦一下子想起来了，您不就是电视上市长亲自披红戴花奖励的那个民间助学带头人吗……

得啦得啦，小子，瞅你这张小嘴白话的，老师马上就到，你，还不进去？刘主任竟和颜悦色了。对啦，你小子这次一定要给我考及格喽，还有，我就是主任，今后别老管我叫校长！

打那以后，俺这“偷课”就堂而皇之畅通无阻了。当然班上其他同学是不知道的。俺也知恩必报，大热的天儿来上课，不是给刘主任带瓶矿泉水上来，就是拎两根冰棍儿。一来二去的，刘主任对我贼铁，每次他打开教室门，头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屁股垫儿扔在我常坐的第一座上，因此我来的再晚，也从不用为座位的事情操心。只是那时候俺太傻了，咋就光知道学习、省钱，连眼下这位成了女儿新班主任的漂亮女生都给忽略了。

那小老师说，你家姑娘在我这班你就只管放心吧，毕竟她有个“凿壁偷光”的爹，想必成绩也不会差。我说，那俺就太感谢了，就冲你这热心的劲头，不出两年你肯定当校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