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听过一个故事,故事说有个呆人筑了间房,有门却没有窗,因而房里一屋的黑暗。于是呆人与妻牵一个大麻袋到屋外去抓那满天“亮光”。抓了一麻袋又一麻袋,次次小心倾倒进房里,可仍是一屋的黑。呆人不解问路人,有路人大笑说:“房该有窗子啊!”呆人听了用斧凿了扇窗,真的是满屋亮堂堂的,于是大喜之下密密凿墙而去,直至房子轰然倒塌。当然这是个乡间的饭后笑谈,只是故事里的哪些窗却让人记忆犹新。
一间房子有门,有窗,则是一间完整的房。也许无窗可以更好的遮风挡雨,或者可以隐藏更大的秘密,朋友从北京回来说和坤有一座房子是无窗的,用来集藏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们不是和坤,没有不可对人言的秘密,因此我们都需要一扇窗。
门外是路,窗外是天。路是现实,天是风景,是浪漫。门是住屋者的必须,而窗可以引进空气,花香,绿意,轻风,细雨。窗为我们框起一面如画风景,在屋里就可以享受到。我们祖先从洞穴而筑房而有窗,于是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人性,有情感,有喜爱,有梦想。
比如天冷起,雪落了。出门太寒,关上门,打开暖气,把人倦在长衣里,看窗外一地的冬天。雪莹白如花,风长啸九天,却寒冷与我无管,美丽入我眼中。在玻璃上呵气成一片朦胧,然后用握杯后暖暖的手指写着:
“门泊东吴万里船,窗含西岭千秋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转头屋里有我喜欢的音乐在眉眼间缭绕,有雪样的清香摇窗而来,然后团起手闲想。
那个遥远午后,与朋友走进一座古宅。看昔日雕梁画栋在尘里静静等待,向我重展旧时的繁华与热闹,却是物旧人非,人面不知何处。
院里有树,叶落着细碎轻响,檐下西窗碎格如画,有花如雪落,拂一身还乱。恍然有隔世的女子向我附耳过来,对我诉着她的寂清与守望。发上依稀有前尘暗香袭来。
绣阁凤帏深几许?欲说还休,未歌先咽。千年的时光就这样穿尘而来,一扇扇沉香雕镂的西窗后,也许正有女子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描眉入鬓,画唇如杏,长袖轻舞,纤指十三弦。声声秋水慢,弹至春眉低。而远归的人啊,依然不入她梦中。
朋友一句走吧,悚然惊起千年旧梦。抬头,云在天边,正悄悄随风而去,我想那曾临窗看云的女子寂寞如弦否?走出古宅,蓦然回首,恍惚有女眉眼如水,等着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离开家,走出故乡,走出故乡的山山水水。夜里落梦最多的就是故乡老房上的那一扇窗,在梦里涂着一层夕阳的霞光。愈近愈迷茫,似乎有熟悉的燕子呢喃筑巢,又似乎有雪落着一窗的冷白,而我与哥正用竹篇捕鸟。一切却又在我眼前远远近近,永远走不近它。
惊醒时,房间里的落地窗帏映着灯光,静谧而祥和。额上细密的汗冰凉着梦里深陷的神经。我想乡愁也许就在这个午夜梦回里驻足绵长,而源头就是那白日里不常记着的老窗。
刚上网那会,学不好打字,于是朋友教聊天去,说那样很快就学会了。向开网吧的朋友要了个qq号,小心的上了qq,却不知找谁,于是朋友又说找个你喜欢的名字,于是找了个叫“窗”的人,一开始就慌忙的说,自己打字不快,问他可耐心。等很久才见他懒懒的说好吧。以为他是个拒人千里的人,其实不是,中间教了我很多东西,似乎什么都能懂一些,于是笑他是万精油。
有时工作上需要资料图片什么的,跟他说,总会帮我找到许多,碰到不会打的字,空着让他自己去填空,每次都能知道我要说什么,然后又给我拆解如何打出。慢慢的无话不谈,却永远是远地的陌生人,但又熟悉如自己。他如他的名,是我的一扇窗,为我引进许多新鲜的事,日日就在身边却又永远隔着屏幕。有时想起是种温暖。
一间房,一扇门,一扇窗。今世里总会有一人与我共厮守,相守不是一天一时,也不是一月一年,而是一生一世,因此我们做不到日日共剪西窗烛的浪漫,但是我们一样慢慢的变老。窗外夕阳几度,窗里朱颜暗换,相视一笑时,我们已走过,平淡却是真的。
-全文完-
▷ 进入寄北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