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为人父多年,仍然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初恋,如果有,我以下的叙述是否算作我的初恋呢?
那是1985年夏天,复读后又高考落榜,我被逼得走投无路,恨不能独步水泊梁山。就在我极度沮丧、彷徨、迷惘的当口,税务部门招干,我赶上了这趟末班车,遂到市区报名参考。那时市中心不过是一个小城镇,最标志的建筑物就是一尊新四军东进的大铜马雕塑(文革期间则是神圣又显赫的“忠”字塔)。我提前一天住到了大铜马北侧的城中招待所(今日早已荡然无存),房间里共住两个人,一个是大丰草庙来市区出差的小李,另一人当然就是我这个怀着远大抱负赶考的童生了。
20世纪80年代,咱们这里还是经济相当落后的地区,小招待所里自然是没有空调的,只有一台染上锈迹的吊扇悬在天花板上吱吱呀呀地旋转,象一个迟暮的老人有气无力。晚上,我的睡眠不太好,如同从战场上败将下来的残兵,也许是心事重重吧,就和小李攀谈起来。我不记得当时说了些什么,至少不会高谈阔论,一是自卑,毫无勇气,二是木讷,不善言表。但我最起码的把家庭情况告诉了小李,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仅想谋得一职,以期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再娶一个不是面目可憎的老婆就知足了……
城中招待所一别两月有余,我被税务部门录取了,就写信告诉小李。之后的日子里,我们经常书信联系,小李真是个热心人,张罗着要为我介绍对象,我求之不得,满心喜悦。他说有个堂妹在大桥供销社棉花收购站上班,于是我就兴致勃勃地和他的堂妹单线联络,鸿雁传书,诉说衷肠。其时乡村照相馆还没有彩色摄影,李mm给我寄来一张四寸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她俊秀、端庄、面目和善,正合我意。我已完全沉浸在相思之中,几乎每星期一封信,字字灼烫,句句情深,毕竟我在此之前还没和任何女人通过信。
可以千真万确地说,我热恋了,或者说,我没有来由地爱上了李mm。虽和李mm从未谋面,但我喜欢她,喜欢她的坦诚无私,喜欢她的率真炽烈。20岁的我,激情熊熊燃烧,欲罢不能。我想象着她的好,在心中描画着美好的未来。郎有情,妹有意,我单纯得没有一点杂质,象一掬清泉,澄澈透明,又如天边的彩虹,绚烂耀眼,那段时光是我青葱岁月里最甜蜜的,我仿佛在投入地酿造一坛女儿红酒。
由于想隔太远,电话还未程控,寻呼机也没通行,更谈不上手机,我自始至终没有听到过李mm激荡人心的声音。加之初出茅庐,怕影响工作,我一直胆怯地未能见上李mm一面,多少回梦里见到她,我俩携手走向幸福的殿堂,尔后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可是,也只有如果了,如果见了面,也许会顺理成章地结为秦晋之好,玉汝于成。不知20年前的她会不会改写我的今生?我会不会成为她一生的最爱?
无果的爱情,无疾而终。直到又一个女人走进我的视野,走进我的生活,以至走进我的生命,我才舍得曾让我爱彻心扉并且渐已萌芽的恋情。今天,当我再也不是一个激情澎湃的小伙子时,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段爱恋,仍有丝丝甜蜜,它留给我太多的想象和感慨。只是往事不堪回首,记忆越深刻,则绵绵无绝期。
如果以上并不动人心魄的故事还能算得上我的初恋,那么我会好好珍藏的,此生不会忘怀,也难以忘怀,因为它已刻骨铭心,是我记忆的心空飘不去的一朵云霞!
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恋情,是在我心底汩汩流淌了20多年的暗流,尽管说出来就过时,并且昭然若揭,但在我从稚嫩走向不惑后的今天,我有了底气和勇气,不仅仅是怀想一个人、一段美好的往事,更重要的是初恋时我不懂爱情,现在打开尘封的往事,就是打开了那坛苦涩的女儿红酒,酒香浓郁,回味无穷。或许,我能从中找到如意的答案,那就是——什么叫爱情?是的,爱情即如醇醪,历久弥香,香远益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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